就是看輕了這位立足於民生庶務的天才!
在盧植逐字逐句的鑽研中,尤為讓他覺得喬琰推行《昌言》有著勢在必行意義的,是仲長統在書中提議恢復井田制。
不是對現有土地草率地做出改革,而是對重新修復秩序之中開闢的荒田先行試用。
所謂“限夫田以斷併兼”
,正是要讓開墾荒地後先收歸國有,再將其分給有能力種地的,而非是有條件佔據土地的,以抑制這些新地上再度出現土地兼併。
比起那句“豪傑之當天命者”,這才是一句真正的大膽之言!
在喬琰推行這等舉措的時候,還打著要聚斂餘糧開啟軍屯以備戰事的藉口,也完全是憑藉著她所掌控的強兵勁卒才能實現這樣的一點。
可仲長統卻絲毫不加以收斂地將這一句話丟了出來。
偏偏他說的下一段話又好像還站在上位者的立場上,將這一出言論給往回收了收。
他說官員為士民之長,若不能對在其位的人給出合適的官職俸祿,不能令他們養家餬口,反而要因為他們的被迫求生之舉懲罰他們,那不就是把官職放在那裡,像是擺放了個陷阱一樣等待天下的君子嗎?
但若說這是仲長統的示弱便著實是低看了他。
他不過是清楚地知道,在他所撰寫的《昌言》頂替掉那些世家經傳出現在千家萬戶的時候,他既是喬琰在此刻為自己選擇的盾也是一把尖矛。
這把矛的頭號目標是那些非要歪曲天象之說的人,而不是……
不是像一個刺蝟一樣將所有人都得罪個徹底。
目光長遠的人能看到蟄伏中的圖窮匕見,目光短淺的人看到的卻只是對於荒地的建議,也只看到那句“官吏憑藉正當的途徑得到俸祿,百姓不會覺得他們奢侈;國家透過正當的途徑獲取積蓄,百姓不會覺得被壓榨而勞苦”的論斷。
很明顯,這本《昌言》,著作者年輕,卻宛然像是個成熟的政治家拋擲出去的武器。
盧植無從獲知喬琰到底在其中對其做出了多少結構上的調整,讓其變成了更為契合她的存在,可若是劉虞這位天子能將其利用得法,勢必能引領著大漢越發昌盛,誰也無法憑藉著此書的發行便覺得這是她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但唯一的問題在,
劉虞真的還有這個效仿其中言論,
將其步步推行的精力嗎?
轉入今年劉虞所表現出的疲憊,就算盧植遠居樂平,也能從那些傳入他耳中的言語裡揣測出個大概。
他也不免想到了在六月裡劉揚找上他時候的場面。
他不知道這位皇子到底為何便覺得,自己能因為劉虞的緣故坐在那個穩操勝券的位置上,在將喬琰前往長安請罪的種種表現和言語告知於他後,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援。
或者說,他希望盧植能看在大漢危亡在即的面子上幫他一把。
可到底還有沒有人記得,昔日他在黃巾之亂中樹立戰功,卻因為漢靈帝的猜忌不得不卸任軍權,坐在尚書令的位置上。
漢靈帝駕崩之時,他為救駕而來,尊奉天子之命調動了北軍五校,卻因汝南袁氏意圖爭功的緣故被董卓驅逐出長安。
為保全大漢尊嚴,他前往長安忍辱負重,一度受到性命的威脅,在他年事已高避居幷州的時候,卻又被現任天子的子嗣意圖當做一個掀起風浪的幫兇。
一面,是大漢的未來。
一面,是黎民的未來。
在眼前這本《昌言》的字字句句捶打間,盧植已經知道自己該當做出個怎樣的抉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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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像是盧植這般有此等明悟的人卻並沒有那麼多,在這本書廣泛流傳於外的同時,也勢必會引發出眾多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