縷傷痛之色,但他很清楚,自己在此時做出的任何一點猶豫和徇私都有可能引發更為致命的麻煩,還不如以快刀切去腐肉,反而還有換骨重生的機會。
他朝著一旁的近侍揮了揮手,說道:“去取紙筆來,將玉璽也從那個逆子那裡給我取來!”
他要下詔!
無論隨後的危機如何,他們又要做出何種安排,他都不能猶豫於對劉揚的處置,也唯有如此才能將關中地界上的民心暫時穩定下來。
倘若他這個做天子的先對自己那個犯下大錯的兒l子做出了一番包庇的舉動,他還有何種資格能讓大漢子民相信,在他的治下,他們所遭到的冤屈待遇是能夠得到聲張的?
那近侍實在是極少從劉虞的眼中看到這等斬釘截鐵的神色。
也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這位陛下在他們這些隨侍左右的人心中也都只剩下了一個老好人的模糊形象,而非是個威嚴的天子。
但在此刻,他雖還拖著一身病體,卻還是展露出了一番崢嶸鋒銳的姿態,終於讓人記起,他在昔日幽州強敵環伺的情況下,並不是只有仁慈這一種品質的。
劉虞重重地咳嗽了兩聲,見侍從已將紙筆準備妥當,想到這改良的紙張也是出自喬琰的手筆,連帶著印刷術一道,正在給這天下帶來一種令人心神沸騰的變革,他原本還有兩三分的猶豫,也在此刻徹底拋到了腦後。
“寫!皇子劉揚,生長驕溢,自恣色樂,不聞典籍,不因良教,雖有皇子之名,無有上人之實,權柄在握,不思報國,反有禽獸為惡之舉,意圖謀奪神器,坑害忠良,雖死不得減免其惡,於七日之後處以死刑。”
“陛下!”
那侍從在落筆到前幾句的時候便已驚覺其中的言辭激烈,審判之意溢於行間,但他本以為,劉揚到底是劉虞的親生兒l子,也沒有當真給喬琰造成了何種傷害,若只是處以五刑之中的“流”刑其實也說得過去,卻萬萬沒想到,劉虞根本沒有給劉揚以改過餘地,直接給出了死刑的判決。
“按我說的寫!”劉虞的喉頭有一瞬的哽咽,可他此前的數年間能因為大漢的前途和為人的恩義反覆糾結,在道德上的水準毋庸置疑。
倘若劉揚不是他的兒l子,他所犯下的罪孽必定要以死刑論處,既然如此,這條由他親手下達的指令中也該當有這樣的結果。
絕不能因為那父子關係而做出不合時宜的罪責削減。
“宗正內官長劉備,雖有保境安民之心,卻有從賊為患之舉。律法從嚴,宗室亦然,同於七日後以死刑論處!”
“右扶風士孫瑞,妄自調兵,擾亂政令……以死刑論處!”
“……”
這一條條決絕的處置之策從劉虞的口中說出,除卻在用詞上還有少許的斟酌,在結果上沒有任何一點猶豫,直到那最後一個“處以死刑”的說辭從他的口中說出,他的語氣才有一瞬的和緩。
但這稍稍少了幾分凜冽之意的話,卻並不是要改變此前做出的懲處措施,而只是接著說道:“換一頁紙。”
“寫一封罪己詔吧。”
數年間的天災地動,都因為喬琰所說的天象與人事無關,沒讓劉虞寫下任何一封怪責於己的詔書,以至於當他突然以這等和緩卻也沉重的語氣說出要寫一封罪己詔的時候,連一旁的皇甫嵩都愕然問道:“陛下這是何故?”
劉虞願意不顧念劉揚與他之間的父子之情,也要將他誅殺,給喬琰一個交代,在皇甫嵩看來,已是他這位天子所能給出的最好答案了,實在沒有必要再拿出個罪己詔來,讓對面的鄴城朝廷對著他們有何談資。
可皇甫嵩的話音剛落,他便聽到劉虞問道:“義真,倘若以一個足夠公正的態度來評判,你覺得以我此刻的條件,還適合於當這個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