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挑人少的小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雨點敲在傘面上,整個世界都顯得很清淨。走了一段,曹燁要拿過樑思喆手裡的傘柄,梁思喆說:“你拿了傘還怎麼搭我?”
曹燁“哦”了一聲,覺得這話有道理,便沒再堅持把傘拿過來,繼續搭著梁思喆。
他們很自然地一邊走一邊聊起來。開始時聊劇組的事情,後來話題慢慢轉移到曹燁身上。
曹燁沒避諱自己這幾年的經歷,但也沒往深了講,只說黎悠去世以後,他在國外申請了一家電影公司的實習,運氣很好,跟著業內一位資歷深厚的製片人前輩做片子,一開始做製片助理,後來那製片人逐漸對他放心,便讓他獨立運作專案。
他說得輕鬆,但兩年之內製作和宣發一共投入四五個專案,梁思喆一聽便知道,那兩年曹燁應該過得挺拼命的,否則不會成長得這樣快。
“後來遇上一個寶萊塢的片子,我覺得還挺適合中國市場,就用我媽留下的遺產,把那片子的發行權買了下來,讓遲明堯幫忙聯絡了他哥,跟他們合作把這片子送上了內地院線,再然後就有了洛蒙麼……至於程端,他是我學長,在電影公司也有不少經驗,我們之前合作,我聽出他有回國發展的想法,就想辦法把他挖了過來。也沒什麼特別的,歪打正著,我這人就是運氣好。”
“所以是洛蒙的吉祥物?”梁思喆笑著看他一眼。
他的少年講起過往的經歷時雲淡風輕,早已經不是監控畫面裡,蹲在電梯角落把自己蜷縮起來害怕風沙的小男孩了。他竟不知道該不該為這樣被迫成長的曹燁感到高興。
若沒有這五年之間的經歷,曹燁現在也許還是那個不知人情世故的小紈絝吧……一輩子做個小紈絝也沒什麼不好,只有一點,小紈絝曹燁可能不會跟他在一起。真是挺矛盾的。
“曹燁,”梁思喆輕嘆一口氣說,“那會兒我不知道你媽媽生病了,沒能陪你……”
他話說到一半,曹燁側過臉看著他:“那如果你知道,梁思喆,你會跟我走麼?”
“會,”梁思喆說,又認真思忖了一會兒道,“而且我想,應該會有更好的處理方式,比如去求曹老師往後推遲拍攝時間什麼的。”
到底是彼時年少,都以為往前一步就沒了後路,只能決絕地走上獨木橋,殊不知這世上還有很多折衷的路,可以容得下兩個人並肩一起走。
兩人沉默著往前走了一段,拐進一處弄堂。
弄堂裡樓房破敗,巷子很窄,雨水沖刷地面,然後翻湧著流進兩側的下水道。
樓房對面是一間一間很小的店面,正點著昏暗的燈,商店老闆坐在門口的板凳上,盯著雨簾,百無聊賴地等著客人上門。
“這裡像不像十年前的茵四?”曹燁停下來看著這條街。
梁思喆也停下來:“挺像的。”又抬頭看向灰敗的樓房,“這兒比茵四還像《十三天》的場景。”
“真的是,當時應該把我們送到這裡,”曹燁勾著梁思喆的肩膀,“進去看看?”
他們走進樓道,大門很矮,兩人需要微低著頭才能進去。梁思喆收了傘,跟曹燁一起走進去。
一層的感應燈似乎壞了,樓梯裡光線暗淡,只能靠著門外漏進的微弱光線視物。
“這裡還有地下室,彭胭從樓梯下來,小滿就躲在這裡偷偷看她。”曹燁回憶著劇本內容,鬆開梁思喆的肩膀,握著他的手腕,“你看像不像?就在這兒。”他說著走進樓梯下面,停下來轉身面對著梁思喆。
逼仄的空間內光線昏暗,曹燁的眼睛看上去格外亮,像兩顆溫潤的泛著光的玻璃珠子。
梁思喆走近一步,靠近他,隔著混沌的空氣看他的眼睛。
他們看著彼此,說不清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