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結,同心……既已不同心,還留它何用?」對方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在他耳邊低喃著,他的心頓時一陣刺痛。
那是當年她終於點頭許嫁之後,於永安縣梨花樹下,他送予她的同心結。
如今,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拿過鋒利的剪刀,一點一點地將那隻同心結剪得支離破碎。
「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不要了,我不要了……」
「不要了,髒了的東西,我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地上,散滿了碎得如同米粒太小的紅繩,當最後一點紅繩掉落時,他看著對方蹲在了地上,認認真真地,一點一點地將那些破碎的『紅』扔起來,再把它們灑入炭盤當中。
火光慢慢燃起,很快便將那些點點的『紅』徹底吞噬,再將其化為灰燼,再瞧不出半分原有的模樣。
火光照出了女子決絕的臉。
他的瑧瑧,哪怕被滿城的喜慶刺痛了眼,也依然強忍著所有的傷痛,堅強地等待著他的歸來,只為親耳從他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可是,他給她的是什麼?
他終於淚流滿面……
「大人醒了,大人醒了!」一陣充滿著驚喜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著,隨即便又是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
在外頭等候著的許躍平及鳳驊等人,忽聽到了侍女又驚又喜的叫聲,先是一愣,隨即大步朝著屋內走了進去。
床榻上,原本昏迷不醒讓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的穆元甫,正睜著眼睛定定地望著帳頂,瞧著似乎對周遭一切都沒有什麼反應。
「周兄,周兄?你可聽得見我說話?」鳳驊有些不放心地輕喚。
「周軍師,你這會兒覺得身子如何?太醫已經趕過來了,若有什麼不舒服的,記得要與太醫說。」許躍平見他依然沒有反應,亦跟著道。
穆元甫沒有說話,整個人還沉浸在夢中的那一幕幕,那每一幕,都像是一把尖銳的匕首,在攪動著他的心腔。
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失去了一個嫡出的孩子。甚至,還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他的妻子已經不願再孕育他的孩子。因為,她嫌他髒。
髒到她寧願承受『無子』的指責與議論,也不願意為他孕育孩兒。
在他心心念念想要一個嫡出孩子的時候,卻不知她早就已經斷了他的念頭。
她不是不能,而是不願。
她早就不要他了,在他親口承認了萬氏所出的孩子是他的骨肉之後,她便已經不要他了。
她甚至將他們定情之物剪得破碎,再扔入火中化為灰燼。
她剪的、燒的是她錯付了的情意,因為髒了,所以她不要了,哪怕心會痛,她依然決絕地拋棄了。
他的妻子,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當斷則斷,該棄則棄。哪怕痛入心扉,也定要將那被玷汙了的情意徹底斬斷。
一股深深的絕望由心底漸漸蔓延至四肢八骸。
這樣的絕望,比他曾經躺在病床上,無力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一日比一日衰弱,曾經的雄心壯志再無法實現帶來的絕望更深、更強烈。
她敬他,但不會再愛他;她精心細緻地照顧他,但卻永遠不會再把他放在心上。
他得到了一個溫柔賢惠的王妃、皇后,卻失去了心心相印的妻子。
他本應該想到的,他早就應該想得到的,但凡他可以易地而處,都可以想得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帶給她多大的傷害,尤其還是在她失去了最疼愛她的父親之後。
他的瑧瑧,曾經是多麼嬌蠻、多麼可愛的一個姑娘,是他生生把她變成了後來的模樣。
鳳驊見無論周圍的人說了什麼,床榻上的人依然只是定定地望著帳頂出神,並沒有給予半分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