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甫若是不早死,他便沒有機會成為『周季澄』,也就沒有機會知道自己曾給妻子帶去過怎樣的苦難。
連翹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壓住那滔天的殺意:「你也曾刮過腐肉,告訴我,那疼不疼?」
「想來應該是疼的,否則你也不會有那般的反應。你一個男人都覺得疼,主子一個弱女子,卻咬著牙,生生地承受了下來。」
穆元甫身子一顫,喉嚨一哽,又像是被東西給掐住了,痛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活生生把肉颳去,又怎麼會不痛!他自己親身經歷過那樣的痛,才更加無法想像那樣的痛,會同樣出現在他的妻子身上。
中箭落水,在水中泡了那麼久,待到上岸時,傷口已經感染惡化。被主子要求為她颳去腐肉那一刻,連翹拿刀的手都是顫抖著的。
「不要怕,不要緊的。與性命相比,這一點痛又算得了什麼,我還能承受得住。動手吧!」馮諭瑧趴在用乾淨衣裳鋪著的乾草上,勉強朝著連翹露了個虛弱的笑容。
連翹闔著眼眸深呼吸幾下,再睜開眼睛時,雙手便止住了顫抖。
她屏住呼吸,讓自己什麼也不要去想,垂眸專注地一點點將馮諭瑧傷口上的腐肉刮除乾淨。
待她終於停下手中動作時,馮諭瑧已經痛得暈死了過去。
本以為受了傷,主子會安心留下來把傷養好再趕路,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馮諭瑧根本沒有久留之意,待傷口止了血,簡單地包紮一下,略作休息便要繼續趕路。
「你如今受了傷,好歹也要等傷勢有所好轉才啟程。」她不贊同。
「不能再等了,元甫還在等我,萬一耽誤了時間,又與他派來找我之人走岔了……不行,咱們還是走吧!我不要緊的,那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
她終於惱了:「元甫元甫,你就知道元甫,他若是有心找你,早就已經找到了,又怎會拖到現在!」
從來沒有真正發過脾氣的馮諭瑧,在聽了她這番話之後卻惱了:「你胡說些什麼?他不是那樣的人。如今戰局緊張,朝廷雖然初時戰場失利,但如今已經慢慢迴轉過來了,不斷增兵南下。元甫所率軍隊,本就是臨時湊起來的,不過憑著一口意氣才走到今日,若不能及時修整隊伍,曾經所作一切均會付之東流不說,只怕戰場形勢對他們還會愈發不利。」
「在這種關鍵時刻,他哪裡分得出精力理會兒女情長之事。」
連翹見她真的惱了,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唯有氣恨恨地收拾行李,認命地陪著她繼續趕路。
待她們一路風雨兼程,幾度喬裝打扮,終於抵達茗州的時候,卻得知穆元甫已經領兵轉移到平州去了。
奔波這般久居然得到了這麼一個結果,連翹不可謂不失望。
馮諭瑧自然亦是,只不過她思忖片刻便將那絲失望給拂開了。
「平州,易守難攻,據守平州,收攢實力,實在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連翹嘀咕∶「但凡是你的元甫所作決定,都是正確的,最好的。」
馮諭瑧瞪了她一眼,她捂捂嘴巴,表示不會再說了。
既然人已經不在茗州了,她們自然又得改道往平州去。
一路上,依然不時會有燕兵追殺,兩人小心謹慎地避開,但偶爾還是不得不與燕兵對上,幾回下來,兩人身上的傷都是好了傷,傷了又好。
尤其是本就受過重傷的馮諭瑧,身子本就未得到好好調養,哪怕再受一點輕傷,給她造成的傷害也比受傷比她重的連翹要大。
連翹又氣又惱又擔心,但卻絲毫拿她沒有辦法。無論對方傷得有多重,只要聽聞穆軍取勝的訊息,整個人的精神氣都能好上一大截。
連翹無奈,也為安她的心,對穆軍的動向也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