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子很快便打起了精神,再聽到他這般說,頓時便樂了:「行,這話我記住了。此番遭遇能換來周兄如此重的一個承諾,也算是值了!」
略頓,望著穆元甫認真地又道:「此事實與周兄不相干,周兄實在無需介懷。實不相瞞,我原亦有去意,畢竟韶華易逝,輾轉權貴之家實非長久之計。只因多年來好逸惡勞,早已養成一身懶骨頭,故而久久無法下定決心。」
「如今這般倒也好,斷了退路,從今往後便腳踏實地,過些安穩日子。」
穆元甫有些意外。
倒是個看得開的。
憑心而論,對這些以色侍人的「公子們」,他確是打心底瞧不上。身為男子,頂天立地,自當憑真本事拼一番前程,哪能龜縮於內宅,盡幹些脂香粉濃之事。
眼前這位楊沐春楊公子,安身立命之本無端遭損,卻不怨天尤人,而是迅速調整心態另謀出路。
單是這份心性,也值得他另眼相看。
他思索片刻,道:「若是楊兄願意的話,留在府中,或者留在京城另謀一份差事也未嘗不可。」
楊公子搖搖頭:「還是不了,此番便是能留在府中,不過也是憑著大長公主心中愧疚,日子久了,這份愧疚總會被磨平,到時候人老珠黃又身無長物,日子豈非更難過?」
「倒不如趁此機會揮揮衣袖乾脆離開,還能留下幾分面子情。」
穆元甫暗暗點頭。
不但看得開,腦子也清醒,倒是難得。
「那你今後有何打算?」他難得地細問。
「這些年我也存了些錢,打算找個山清水秀之處,置幾畝地,再做點小本生意。如果遇到合適的,還想娶房妻室,生幾個孩子。」
「如今天下漸定,我大梁有馮太后此等女中豪傑,能徵會戰卻又能體恤百姓不易,多措並舉讓這千瘡百孔的大梁得以休養生息,想來日後咱們百姓自有安穩日子過,再不必流離失所。」楊公子靠著床頭,語氣輕快,充滿了對未來的期盼。
穆元甫一時沉默不語。
這就是尋常百姓最樸實的心願,不管你是誰,只要能讓他們有口飯吃,他們便會對你感恩戴德。
此時此刻,他突然明白了馮諭瑧甘願主動與另外四國簽訂和約的用心。
便是將士能戰,可大梁百姓、朝廷供給,卻已經耗不起了。
「楊兄祖籍何處?」他問。
楊公子愣了愣,搖頭道:「這倒不知,自打有記憶以來,我便跟著先父輾轉中原各地謀生,先父生前從未曾提起故鄉之事。」
穆元甫倒也不意外,畢竟在那個戰亂的年代,國不國,家不家,無數人離鄉背井,四處逃命,朝不保夕,能安身之處便是家。
辭別楊公子之後,穆元甫又耐著性子等待了數日,才等回來了外出訪友的延昌郡主。
不管怎樣,總得弄清楚原身周季澄的死因才行。
「今日這是吹的什麼風,倒是把你這冤家給吹來了。」
看著延昌郡主那似嗔似怨的神情,穆元甫頭皮發麻,差點沒忍住又想拔腿便跑。
他孃的!
他定定神,白玉般的俊臉迅速換上似怨似惱的複雜表情,一雙星目更是含著幾分恨意,只望著延昌郡主也不說話。
延昌郡主被他看得一愣:「你、你為何這般看著本郡主?」
穆元甫的眼神愈發添了怨恨,連嗓音也添了幾分暗啞:「郡主若是看我不順眼,大可把我攆出府去便可,何必惺惺作態。」
延昌郡主惱了:「你胡說什麼?本郡主什麼時候惺惺作態了?」
可穆元甫卻是答非所問:「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女,若不是駙馬來這麼一遭,我都不知當日郡主給我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