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這機會千載難逢,若就此放過了此人,實在是非常不甘心。
她一時有點兒舉旗不定,可還是冷著臉喝道:「太后心願,與你何干?難不成你還以為自己是縱橫沙場,鮮有敗跡的大梁太祖皇帝麼?」
穆元甫勉強支起了身子,喘著粗氣回答:「縱然我已再無法披甲上陣,但畢竟久經沙場,更是與北夏有多年交戰經驗,也願傾盡全力,達成皇后心願。」
「況且,上官遠此人,忠君愛國,卻是先君後國。必要之時,我穆氏一族在他心中的地位,恐怕要比大梁江山來得更重要些。」
「皇后將上官遠遣去鎮守定州,雖也是相信以上官遠之能,可保邊疆穩定,但對上官遠何嘗沒有提防之意。」
「若說天底下有何人既能對付得了上官遠,又有本事穩往他,此人非我莫屬。」
連翹冷笑連連:「你當我是傻子不成?方才你自己都說了,上官遠先君後國,你們穆氏在他心中地位更重於大梁,萬一你與他聯手……」
穆元甫又是一陣劇烈咳嗽,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道:「周季澄是太后身邊之人,也只能是太后的人。」
「即使到了最後,這大梁江山改名換姓,變穆為馮?」連翹又是一聲冷笑。
穆元甫慘然一笑:「若無皇后,便不會有如今生機勃勃的大梁,縱然有朝一日,大梁改穆為馮,也不過是理所當然之事。」
「我為何要相信你?你還有什麼值得我信任的?」
穆元甫定定地望著她良久,喃喃地道:「是呢?我還有什麼值得你信任的?」
片刻之後,他緩緩地舉起左手,右手則抓著連翹掉落地上的那把匕首。
匕首上已經布滿了血跡,是他自己的血跡。
突然,他手起刀落,連翹只看到一道血跡飛濺,當中似乎還伴著一個小物件,她也沒看清楚,只是順著那物件飛去的方向一望,頓時便愣住了。
那居然是一個斷指。
她飛快地望向穆元甫,見對方已經倒在地上,左手尾指處空空如也,只見鮮血不停地湧現出來。
穆元甫強忍著斷指的劇痛,額上冷汗一滴一滴地滑落,經過那斑斑血跡,很快便形成一條『血路』,滲入他的衣裳當中。
他喘著氣,聲音雖然微弱,但語氣卻無比堅定:「穆元甫,斷指為證,大梁一統中原之時,便是穆元甫魂歸之日!若違此誓,天地共棄,人神共厭」
連翹望著他斷指的位置,抿著雙唇久久沒有說話。
一直到看著對方氣息漸漸微弱,湧現而出的鮮血滲在地上,乍一望去,便像是整個人躺在了血池當中。
她走過去,彎下腰,把地上那把匕首撿了起來,拭去上面的血跡,這才緩緩地道:「記住你說過的話。若是讓我知道你又背叛了主子,哪怕拼著這條命不要,我也絕對不會再放過你。」
說完,轉身就要走,走出幾步又停了下來,淡淡地道:「你想傾力助太后一償心願,還要看你有沒有命走出這斷龍嶺。」
一言既了,她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穆元甫望望自己滿身的狼狽,苦笑一聲。
是呢!想要走出斷龍嶺,與許將軍匯合,以他這般狀況,著實不是容易之事。
可是,他不能死,他這條命已經不屬於他自己了,又怎能輕易地死去。
他以平生最大的意志與忍耐,勉強簡單地把身上、手上的傷口包紮了一下,又撿了根木棍作拐,一拐一拐地走出了山洞。
洞外,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他努力睜開雙眸,以讓被冷汗模糊了的視線能清晰幾分,拖著猶如千斤重的雙腿,左手捂著被連翹刺傷的兩處,斷指處的血與胸口處的血混合於一起,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