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突,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整個人呆立當場。
屋內,寧大夫見他心意已決,無奈地長嘆一聲:「罷了罷了,你都已經打定了主意,老夫說得再多也沒用。既如此,這幾日你便留下來,老夫先幫你調理調理,好歹把底子打好一些,說不定能撐久一些。」
穆元甫感激地朝他作了個揖:「多謝!您的大恩大德,今生只怕無以為報,來世……」
「得了得了,今生的事都沒完呢,提什麼來世!」寧大夫打斷了他的話。
穆元甫笑了笑。
這脾氣古怪的老頭子,不管是對他,還是對瑧瑧,都有大恩。可惜這輩子他想來無法報答一二了。
他重又落了座,靜靜地聽著寧大夫念念叨叨,並不覺得煩。
一直到老大夫嫌棄他阻礙地方,把他轟了出去,他才無奈地搖頭笑笑,轉身出門,順手把門帶上。
他正想要去尋虎妞與穆璟,忽聽身側不遠傳來了少年那滿是複雜的聲音——「你這樣作踐自己,瘋丫頭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的。」
他回身望過去,看到了背靠著牆,眼神複雜難辨的穆璟。
他微微一笑:「你這話說得不對,這怎麼能叫作踐自己呢?」
穆璟垂眸:「瘋丫頭寧願你活著,哪怕一直病殃殃的,也不會願意看到你『健康』地短命。」
穆元甫臉上笑容不變:「只要你不說,她便不會知道。」
「我為什麼要幫你瞞著她?」穆璟不樂意了,氣鼓鼓地反問。
「你會幫我的。」穆元甫一臉的肯定。
穆璟氣結,想要大聲地反駁他,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唯有惡狠狠地瞪著他,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發洩心中的憋屈與不滿。
穆元甫看著這個充滿活力的少年,想到了當日他挺身而出,維護馮諭瑧的那一幕,臉上的笑容添了幾分暖意。
「你很好,比你幾位兄長都要好,知事懂理,又能有所堅持。崢崢兒郎當如是,唯願今後你也能一直保持著這赤子之心。」
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被他誇得耳根都泛起了紅,可還是故作兇惡地道:「別以為你隨便誇我幾句,我便會幫你了。我告訴你,雖然瘋丫頭是很煩人,但她好歹也是我罩著的,你……」
對著對方那張溫和的臉,他不知為什麼就再放不出狠話來,唯有虛張聲勢地拋下一句:「反正、反正我不管了……」
看著少年落荒而逃的狼狽樣,穆元甫再忍不住輕笑出聲,背著手,望著遠處的層巒疊嶂,滿懷悵然地道:「年輕,真好……」
年輕,意味著還有許多時間去做想做之事,去實現心中的願望。
哪像如今的他,明明正值壯年,卻又再一次走到了人生盡頭。
從寧大夫處離開後,穆元甫也不再坐馬車,而是牽來了三匹馬,與虎妞、穆璟一人一匹,三人策馬在京郊一帶四處走動。
穆璟原以為這兩人是出來散心,可卻發現穆元甫並非是帶著虎妞閒逛,不時會停下來,向她講授著哪處更適宜布陣,哪處更方便埋伏等等。
他本是漫不經心地聽著,可聽著聽著,便聽入了神,亦不禁跟著他的話開始思考。
待他將對方的話想透徹,再在腦子裡演習一番後,望向穆元甫的眼神不知不覺地添了幾分尊敬。
這人,當真是有點本事的,難怪母后會同意讓瘋丫頭跟他學藝。
只是一想到對方命不久矣,他的心情又不禁有幾分難過。
這樣的人才,若是沒了,對大梁而言,真的是莫大的損失。
他定定神,抿棄一切雜念,催動駿馬跟上了前面的師徒二人,聚精會神地聽著穆元甫的講授,不時還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或是提出心中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