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甫心中一突,神情有幾分怔忪。
「當年我便說過,你這身子破敗得太過厲害, 若能一直好生調理靜養,或能活至不惑之年。可這些年來, 你從不曾遵從醫囑好生調養身子, 反倒四處奔波,操勞過度,縱然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像你這般的,更何況是你這破敗身子, 能到今日才倒, 也算是少見了。」中年軍醫搖搖頭,又是一聲長嘆。
穆元甫怔怔地聽著他的話。
他知道,正是因為知道自己的壽數有限, 才不能將時間浪費著無謂的『調養』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低低地問:「如今,還有多少壽數?」
「壽數?你如今倒敢想壽數?似你這般, 縱然是下一刻便一命嗚呼,也是再正常不過之事。用習武之人的話來講,你這會便像是一根繃得太緊的弦,已經到了極限,隨時有斷掉的可能。」中年軍醫沒好氣地回答。
「隨時啊……」穆元甫喃喃地說著。
「我想回京。」他突然抓住中年軍醫的袖口,死死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道。
他想回京,縱然是死,他也想見她最後一面。
他不怕死,可是怕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死,死得無聲無息,甚至無法見她最後一面。
「早就應該這般想了,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或當年便聽我的,又何至於到今日這般地步。」
「什麼地步?他怎麼了?」正邁進來的上官遠聽到軍醫這話,忙問。
那軍醫又將方才的話對他說了一遍。
上官遠不敢相信地望向臉色依然蒼白的穆元甫:「你一早便知道自己的身子撐不了多久,這些年還敢那般拼命?你當真是不怕死?」
穆元甫勉強朝他露了個虛弱的笑容。
「你還有臉笑?你還笑得出來?!」上官遠氣極反笑,「老子算是服了你了,我說你這般拼命做什麼?掙再多的功勞,升再大的官,也得有命享才是!」
穆元甫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回京回京,趕緊回京,你便是不想回,我也要讓兵士把你押回去!」上官遠瞪了他一眼,才恨恨地道。
這一回,與穆元甫一道回京的,還有鳳驊。
鳳驊也沒有想到他的身體竟然差到了這般程度,嘆道:「周兄這又是何必呢?命都沒了,那就什麼也做不成了。」
穆元甫瞥了他一眼,不鹹不淡地回了句:「也不知當日是誰,竟想與她同歸於盡。」
這個她指的是誰,兩人心中自然知道。
鳳驊被他說得神情訕訕,小小聲地道:「我那時也是想著自己多年心血,竟然一朝付之流水,從此只能看著仇人榮華富貴一生,一時想不開,腦子發熱才會做出那樣之事。」
「如今想想,虧得她沒事,否則……」
穆元甫冷笑:「否則你便是被千刀萬剮,也難洩我大梁臣民心頭之恨!」
鳳驊愈發訕訕,不敢再說。
一陣輕風拂過,穆元甫連連咳嗽了幾聲,忙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靠著車廂,問:「當日你以『義陽王』換取她的一個承諾,如今魏國已滅,你也實現了自己的諾言,待到了京城,想向她提什麼要求?」
鳳驊學著他的樣子背靠著車廂,微微一笑,卻並沒有回答。
穆元甫又是一聲冷笑:「你便是不說,我也知道。」
鳳驊不信:「在戰場上你確是料事如神,可這事,我便不相信你也能猜得到。」
「你想重進長明軒。」
鳳驊愣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穆元甫說的沒有錯,他的確希望重進長明軒。
「你死了這條心吧!她不會同意的。且不說以她的性子,是從來不會允許自己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