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他對自己明明有著清醒的認識,卻依然既提不起與母親對抗的勇氣,也無法拋棄良知徹底倒向母親。
他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過去的行為就如一個旁觀了惡行的路人,站在那不疼不癢地說了兩句“你做錯了”,便為自己的善良與正義洋洋得意,轉身繼續走自己的路了,不久之前,他便再次見到了那惡人在行兇,甚至在做著更加惡劣的事情。
於是,陷入痛苦的錢德勒,毫無意外地病倒了。
其實現在的他依然病著,可沒有任何藥物能夠治療他。
“您是要我去教會談判的嗎?”
“不,談判已經結束了。”
錢德勒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可心裡卻又在對自己大加嘲諷——那種重要的事情,母親怎麼可能交給我呢?
“那種髒活兒不能交給你,威廉,從現在開始,你要忘記王族墓地被盜過,我們必須是特殊的。”
“是的,母親,我明白了。”這種自欺欺人可真是充滿了諷刺。
“我的兒子,我為你驕傲。”國王嘆氣,可她輕笑了笑,嘴角就再次下撇,“你的理智與你的政治素養很快就給了你正確的答案,可你的道德讓你無法在當場保持沉默。
這並非代表著你的能力與道德不相符,恰恰相反,你有足夠優秀的能力,與同樣足夠優秀的道德。你成長得太好了,無論任何方面都過於完美,但過分精緻的藝術品,總是容易被毀壞的。
你簡直就像是童話裡的王子,我指的是那種真正美好的童話,給孩子們帶去美夢的那種。
但現實裡的統治者,是不可能一直保持著手腳乾淨的。尤其作為君主,你覺得我們是靠著什麼統治這個國家的?”
她撫摸著錢德勒的臉頰提出疑問,這讓錢德勒怔住了,這顯然是一場治國的教學,而這是在他們母子之間從未發生過的。
“……天使?”
“天使能殺掉數百萬人,但天使是武器,他們可不是我們統治的助手。”
“貴族和官員?”
“基本上還是貴族,無論軍隊還是政府官員,都是他們。你覺得貴族會是一群聖人嗎?好了,不用回答。這問題顯而易見,連手捧《聖典》的神父都是一群下三濫,貴族能是什麼好東西呢?
我們作為他們的統治者,千萬不能善良,因為那代表著軟弱可欺,代表著你會被他們生吞活剝了。”
“我們……為什麼不能更嚴厲地限制一下貴族?”
“你真正想問的,其實是‘為什麼不能對平民好一點?’或者是‘為什麼不能分一點利益給平民’吧?”
“……是的。”
“我的回答是——為什麼我們要那麼幹呢?”
“因為他們的生活太痛苦了,他們太可憐了,他們寒冷又飢餓,可我們卻有穿不完的衣裳,吃不完的食物,他們、他們只要一點點就能活下去……一點點……”錢德勒一開始說得還算流利,可在國王雙目的注視下,他越來越心虛,說得也越來越磕磕巴巴。
而國王的眼神,是錢德勒從未在她臉上見到過的憐憫?
“我要傷害你了,我的兒子。”國王說,“他們寒冷又飢餓,甚至他們凍死或餓死,與我們有關嗎?君主存在的意義,是統治國家。你還記得我剛才說的嗎?我們統治國家,靠的可不是貧民。
貴族和教會踩在貧民的腦袋上,我們踩在貴族的腦袋上,和部分教會手拉著手,這才能保持穩定。
孩子,如果一個國王善待貧民,貧民的生活也不會變得美好的。因為國王給他們的,很快就會被教會與貴族拿走。假如國王要幫助貧民保證這部分利益,對貴族和教會來說,就是國王要奪走他們的利益——就算這部分利益是國王自己掏腰包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