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老師!
這還是陳仰在劉嬸家門前那次之後,第二次碰到周老師,還是那身灰布長衫,只是全身溼噠噠的滴著水,眼鏡也沒戴,整個人很憔悴。
周老師看見陳仰跟他身旁的高大少年,驚惶的就要掉頭跑。
“誒,周老師,我們是人。”陳仰忙喊了聲。
周老師身形一頓,回頭顫聲說:“人?”
“是啊。”陳仰甩滅快要燒到手的火柴,又擦一根,嘆口氣,“嚇到了的人。”
周老師渾身提起來的氣一洩,直接就癱到了地上。
陳仰沒找地兒,就拉著朝簡在岔路口旁坐下來,讓周老師緩一緩再談。
周老師一介教書先生,這一天下來,三觀都崩了,他眼裡的睿智跟儒雅也沒了,替代的是草木皆兵疑神疑鬼。像在風雨裡飄搖的小白花,又蔫又脆弱。
陳仰撥弄撥弄枯草,擦了火柴丟進去點燃:“周老師,你衣服怎麼溼的這麼厲害?”
周老師苦笑:“我從海里爬上來的。”
他講了自己的逃亡之路。多驚險描述不出來,就是急的跳海了,不敢上岸,只能繞著島遊,等到晚上安全了才上來。
陳仰聽完說:“你躲在海里的時候,不怕海上的霧裡有東西?”
“來不及想。”周老師心悸地瑟縮著,衣服上還在滴水,山風一吹,他臉就跟刷了層白漆似的。
陳仰給了他兩個奶片。
這時候,蒼蠅腿再小也是肉。
周老師連連道謝,正要問是什麼,冷不丁的感覺自己被一道森寒的視線盯住。
他抖著手腳抬起頭,發現那視線消失無影,像是個錯覺。一起消失的,還有要被兇獸活活咬死的窒息感。
陳仰看男人的精神有些恍惚:“周老師?”
“沒事,”周老師喃喃,“沒事。”
“我給你的是外面的一種食品,吃了吧。”陳仰自己含一片,湊到抱臂坐在樹下的少年耳邊,小聲問他吃沒吃完,還有沒有剩的。
朝簡闔著眼一聲不吭,幾秒後,有一隻手伸進他的運動外套口袋,留下一板奶片。
他的眼瞼動了動,環在身前的兩條胳膊往下移了移,若有似無地壓住了口袋。
陳仰察覺少年一咳,周老師就如同受驚的兔子,隨時準備竄進草叢裡逃跑,他解釋道:“是感冒。”
周老師鬆口氣:“哦哦,晚上溫度低,是容易傷風,我恐怕也要得。”他說著就打了個噴嚏,“藥我都有,跑的時候忘了拿。”
周老師自朝地嘆了聲,保命要緊,哪顧得上別的。
陳仰給火堆添幾根乾柴:“周老師,阿戊說他聽家裡老人透露,島上以前大範圍的發生過今天這樣的……”
“不可能!”周老師嚴肅打斷,“還大範圍,怎麼可能,我聽沒聽說過,從來沒有。”
下一秒,周老師滿臉駭然:“不對,阿戊家裡哪來的老人,他就是一個人過啊!”
陳仰渾身一下就發毛了,習慣性的往少年那挪靠:“那是……阿戊撒謊?為什麼?”
周老師可憐的,本來就冷的打抖,現在連說話都抖了:“陳,陳先生,你什麼時候聽阿戊說的?”
“白天。”陳仰睜眼說瞎話,“後來我們就走散了。”
周老師用力吞了口唾沫:“阿戊那孩子跟我一樣,家裡人早早就不在了,他小時候長得討長輩們喜歡,所以他吃的穿的都有……現在討小姑娘們喜歡,大概是長大了,性子變了,變得靦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為什麼要撒謊,年紀也不小了,還要惡作劇嚇唬人嗎……”
陳仰看著神神叨叨,語無倫次,越說音量越小的男人:“周老師,你有沒有在島上見過什麼柱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