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道:“這條河它流長將近八萬裡,幾乎踏遍了小半個金朝。但是,它最後還是會歸入林湖。”
而林湖的另一頭,就是南疆。
欒煙雖然不是非常聰明,但她心思細膩。光是看雲妃的表情,便能知道其心中所思所想。
原來,雲妃是想讓這些魚穿過林湖道,遊入林湖,然後替她回到南疆。
與其用‘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樣扭曲的歧義句子來形容人。欒煙倒是更願意相信:人的可憐和可恨,都是被逼出來的。
她站到雲妃身側三步遠的位置,輕聲道:“這些魚都是娘娘自己養的吧? 它們在娘娘身邊被照顧了這麼久,可能已經不適應外面的生活了。”
雲妃搖了搖頭,嗤笑說:“若不是被迫,誰又願意居於這高牆之下?與其受困於此,倒不如本宮發發善心,放它們一條生路。”
這人的內心,似乎並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般尖銳和要強……
看著雲妃寂寥的背影,欒煙心中竟止不住地生出一股同病相憐般的嘆惜。可看著那些遊向宮外的游魚,冥冥中也有一道聲音在告訴她,她們註定是天差地別的兩種人。
她沉默著撩起裙襬,蹲坐到木桶的另一側。然後在雲妃詫異的目光下伸手從木桶中打撈出一條游魚,將其放入林湖道中。
沉默中,兩人目光交匯,氣氛竟突然變得詭異得融洽。
對於欒煙可以說是有些唐突的舉動,雲妃卻並未制止,反而還有些默許的意味。
倆人並排於河邊,看似無話。
許久後,欒煙卻忽然用似是安慰的語氣出言道:“娘娘的境遇,要比我好。上天給了娘娘很多條出路,只要您願意,大可不必像我一般停滯在這走不出去的深淵。”
只要雲妃願意,她大可以試著去接受和親的事實,接受自己如今的身份,還有接受……那個不被她喜歡的孩子。
倘若她能想的開,一切都會比現在要好。
可雲妃對欒煙的話,卻是不置可否。
她搖著頭冷冷道:“你當本宮,真的有得選嗎?”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老天假裝厚愛罷了。
它將眾多選項一字鋪開,然後大手一攤,任君挑選。可是你最想要的,卻偏偏不在其中。最後,不選要怪你挑剔,選了還要怪你將就。
“我曾經便擁有過最想要的,所以這輩子都註定學不會將就。”
這一次,她沒有自稱本宮,而是用了‘我’這個字。
“那麼你呢?”
雲妃停止手上的動作,看著欒煙問道:“這宮中每一個女人在這兒活的每一天,都有著不可明說的目的。可是為什麼,本宮從你眼中看不出半點兒的厭惡?”
她一直認為,這宮中只存在著兩種人。一種是像她一般深覺厭惡的人,一種則是善於偽裝的人。可是這位純妃,明顯不是後者。
欒煙聽言,神色不由一滯。
她知道雲妃在說什麼,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變成了現在這樣?
明明還在欒府時,她寧願赴死,也不想踏入這宮門一步。可是現在,她對金明帝不但升不起一絲怨恨來,反而還有難以言說的感激和愧疚。
她變成如今這樣,真的只是因為母親嗎?
腦子裡的想法轉瞬即過,並不願意被就此深思。
欒煙只垂著頭,顧左右而言他道:“我與娘娘不同,也沒有娘娘那般幸運。”
“我真正想要的從未得到過,努力活著,就已經筋疲力盡。”
就好像有的人夜裡生來就沒有月亮,所以只能拼命記住這一生所有得到過的好,再聚攏成真真假假的光。這樣等到黑夜來襲的時候,才不會害怕的無處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