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往正堂,命管家把傷得不重的僕役都叫過來聽訓。
“趙家如今是什麼境況你們也知道,侯爺已經不成了,如今全靠二老爺撐著。然二老爺常年宿邊,無旨不可歸返,又得衝殺疆場,抵禦外敵,其兇險之處常人不能想象。我這人說話直,便給你們透個底兒,趙家遭了此次劫難已大不如前,眼下的富貴也如空中樓閣,懸而又懸。你們之中有家生子,有籤死契的、活契的,還有打短工的,為免連累大家,我也不勉強你們,想走的走,想留的留。”
她徐徐喝一口熱茶,繼續道,“俗話說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人多才好辦事,人多才顯強大。然我卻認為還得分什麼時候,什麼情況。如今趙府正逢家難,人雖然多,心卻是散的,各有各的謀算,各有各的念想,反而容易壞事,倒不如上下齊心,眾志成城,一塊兒邁過這道坎。如今葉府家眷亦牽扯到案情裡,這一去怕是回不來,所以東府的開支還是照往常算。你們自個兒琢磨琢磨,是走是留全憑本意,有那籤死契的我也不要你們贖身銀子,只管拿了契書去衙門消籍,算是替趙家積德。”
略頓了頓,她嗓音漸冷,“不過你們得明白,如今是非常時期,我趙家又牽扯到謀逆大案,拿到契書你們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還得去監牢裡待一陣,等案件水落石出,證明你們不是薛賊的探子或並未洩露訊息,才能全須全尾地出去。從此以後你們是生是死便與趙家無關,且好自為之吧。”
眾僕役連說不敢,表情敬畏。被夫人救下之後他們原也不打算走,徵北將軍的名頭雖比不得鎮北侯,但夫人還在,趙家就差不到哪兒去。當然也有幾個心思詭譎的意欲脫身,聽到前面幾句目中已迸發喜色,及至最後又萎頓在地,不敢生事。這位新夫人年紀雖小,卻著實不好糊弄。
關素衣閉目坐等,一刻鐘後,見下面無人站出來請辭,這才緩緩笑開,“好,危難時刻正該同舟共濟,渡此生關死劫。明蘭、金子、銀子,把賞銀髮下去給大夥兒壓壓驚。”
三個丫頭齊聲應諾,把早就備好的銀兩分發下去,一人三兩,不多不少,不偏不倚。眾僕役本就對夫人心服口服,敬畏非常,得了銀子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吉祥話不要錢地往外蹦,洋洋喜氣瞬間驅走了官兵上門的晦氣,連照不見天光的西側內間都亮堂不少。
趙純熙躲在門外偷偷往裡看。以前無論關氏說什麼、做什麼,她都覺得不順眼,現在摒棄前嫌,仔細揣摩她的一舉一動才發現裡面大有學問,只剛才馭下那招就夠她學個年。
簡簡單單幾句話,卻情真意切,襟懷坦蕩,令人不自覺就與她交了心,感同身受;繼而施恩,又得了無數感激,於是想留的越發要留,不想留的也是那等無情無義之輩,對趙家並無損失;然趙家不是善堂,得了善名兒她也不會讓背主的奴才好過,抬出官差來壓一壓,此乃恩威並施,叫那些不安分的人徹底消停。
及至此時若還要走,不是心裡有鬼就是腦子有病,把人往周天手裡一交也就完事兒了。打從這裡開始,誰敢背主作亂?誰敢妖言惑眾?管保府裡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比往日還規整。
這哪裡是家破人亡之象,分明是破而後立,立而初興之兆。
趙純熙想得越深,對關氏的感情就越複雜。她原本以為女人厲不厲害還得看她嫁給什麼樣的男人,孃親不就從商賈之女爬到婕妤的高位,連帶把母家也捧得那般尊榮?她要做也得做母親那樣的才算是不枉此生。
然而把關氏往前面一擺,便似那高山之巔,令人仰止。她無需依靠夫君寵愛也能過得自由自在,所有人都服氣,所有人都仰賴她鼻息。什麼叫厲害?這才叫真正的厲害!倘若效仿孃親,葉家的下場或許就是她的來日。
靠別人都是虛的,靠自己才踏踏實實!
消去心底最後一絲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