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嬤嬤因做著粗使的活兒,下房裡走動勤快,訊息也靈通,回來告訴四姑娘,“寒香館那位和榴花院那位,都恨太太恨得牙根兒癢癢呢。太太也是的,竟逼著把大姑娘的聘金、二少奶奶三少奶奶的嫁妝拿出來作貼補。”
清圓正坐在鵝頸椅上看書,聽了她的話道:“不過是太太的手段罷了,好堵姨娘們的嘴。她知道兩位姨娘不會去動用那些錢,最後還是姨娘們自己拿出梯己來。”
抱弦在一旁澆花,水打溼了花葉,青蔥一片,“太太鬧了這一出,兩位姨娘對她只怕愈發有怨言了。”
清圓笑了笑,不滿是需要一點點積累的,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才會鬧得雞飛狗跳。扈夫人一向講體面,那兩位姨娘既是做小的,體面於她們來說是使不起的排場。眼下訛她們的錢財已經觸動她們切身的利益了,下回要是再有不公道的,總有鬧得一天星斗的時候。
淡月軒外頭的事,聽過只當消遣,她更關心老爺活動後的成效,“指揮使那頭鬆口了麼?”
陶嬤嬤也是囫圇聽個大概,不敢一口咬定,掖著手道:“廚房這會子忙起來了,說今晚上要擺宴席。太太叫門上小廝買了十幾個大酒甕子,我聽商婆子說要往裡頭填銀子,料著事兒成了一半了。”
清圓點點頭,那位指揮使願意登門,自然不會空手而歸。酒甕裝銀子雖只是欲蓋彌彰,總比拿箱子裝強些。自己到這刻也鬆了口氣,她實心盼著老爺度過此劫,銀子能解決,便不會再打人的主意了。老太太的心思她看得明明白白,實在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少不得拿她祭天。古來多少女孩子為保全孃家同人聯姻,老太太認準了一點,嫁出去的姑娘不能沒有孃家做靠山,因此即便虧待了她,也不怕她自絕後路,反出天去。
“這事要成了,姑娘也算立了功。”抱弦輕聲道,“興許他們能念一念姑娘的好,且叫姑娘過兩天太平日子。”
春臺的脾氣小牛犢子似的,直愣愣道:“立功的是丹陽侯家三公子,要不是他的那個名冊,也不能攀上指揮使府。如今他們都看出來了吧,三公子眼眶子裡裝著誰?等過陣子三公子入了幽州,老爺的官位也保住了,到時候看老太太還拿什麼道理搪塞人家。”
跟前的人都盼著她有個好歸宿,論身份地位,丹陽侯嫡子是最好的選擇,且危難的時候願意伸把手,這是何等的重情重義。清圓心裡也感激他,雖然早前不喜他自作主張帶累她,但藉由這回的事看出他的一片心意,她也不像之前那樣堅決地否定他了。只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還在,輕易更改不了,感激是一方面,婚嫁又是另一方面,到底不能混為一談。
幽州入夏的天氣,午後變得很悶熱,池塘邊上柳條輕搖,太陽從細長的枝葉間照過來,每一個葉片都鑲上了一圈金邊。
清圓到這種時節就發懶,書看了一半,眼皮子漸漸沉重,便移進裡間雲頭榻上小憩。睡了不多會兒,聽見外面傳來夏植的聲音,喁喁地,聽不太清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