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漾朝他頷首,而後看向等他指示的少年,溫聲道:繼續,下手利索點。
秦漠顧不得自己會被世界意識限定的規則怎樣制裁,他瞬移到了覃醫生身邊,噗地吐出一口血,在最後一刻將刀攔下,又哆嗦著伸手治療一腳踏入地府的自己,心中恨極。
曲漾他怎麼敢的?
曲漾這時收了刀,一步步走來,外套衣襬飄擺,腳步聲不輕不重,他將少年護在身後。
他迎上秦漠怒焰燎原的雙眼,心下本應發笑,卻是澄明平靜的一片。
過去所做的一切,秦漠從未愧疚,從未悔改。
時間的齒輪好像停止了轉動,空間也停滯在了當下。
曲漾微闔雙眼,又想到了那個盤桓在他腦海的話題。
關於輪迴,他曾有過很多猜測。
是人生命的始終,是小世界的執行方式,是時間和空間的結合,是生與死的過渡,是天道永恆的規則,是因果的延續但並不完全,總是差了些味道。
來功德部的這些日子,他隱隱有了一個猜測,而在這時,他無比堅信,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輪迴是善惡有報。
前邊的所有小世界皆是如此,原身被氣運之子陷害,從雲端跌落,悽慘死去。他們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平白無故遭了無妄之災,不甘地許下願望。
他們希望自己及家人能平安喜樂,氣運之子自食惡果。
於是曲漾為他們討還公道,將錯亂的軌跡撥正。他不過是把那些氣運之子所做的原數奉還,自食惡果的氣運之子卻像是受了天大侮辱,立地黑化,怨念滔天地要讓無關之人共沉淪。
人常說沒有絕對的善與絕對的惡,但這其中的善念與惡意涇渭分明。
善惡終有報,這是一個輪迴。
曲漾也曾想過,如果這其中的一環出現了差錯會怎麼辦。比如說那些受害者,假若他們也想殃及無辜,那將會怎麼樣?這還是一個輪迴嗎?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曲漾便愣住了。
不必費心代入那些原主,曲漾想到了自己。
當年他被秦漠折磨得不成人樣,又接收到無數攻略者愛恨貪嗔駁雜的記憶,未嘗沒有要毀了一切的念頭。
憑什麼他要承受這一切?
明明我只想像父親那樣,上戰場斬殺邪祟,便是戰死也光榮,這也有錯嗎?為什麼偏偏要我毫無意義地腐爛在別人的貪慾裡?
既然命運薄待我,我便讓命運從此再無發揮之地。
那時的曲漾懷著一腔怨念,全憑刻骨的恨意吊著一口氣。整個別墅只有他一個活人,孤身躺在實驗臺上,小甲、管家、母親、僕從只剩了一具空殼。
他茫然地晃進琴房譜曲,像是失了魂般木然彈奏,琴聲迴盪在除他之外皆是秦漠傀儡的別墅。
飽含怨恨不甘的琴聲從耳朵鑽進心房,像是一味毒藥,曲漾恨不能拉著整個世界走向毀滅。
可初春的雀鳥從視窗飛進,懸停在他的指尖。
善惡有報,因果輪迴。
於是曲漾終究恪守住本心,停留在輪迴的一環裡。
世界意識未曾沒有對他有過偏愛,世人也對他抱有過溫情,哪怕他生長在惡意的泥潭,他終究貪戀那一點善的溫暖。
像是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曲漾隱約感知到不尋常,無形中的屏障碎裂,這個世界再不能限制他。他的手往前探,電閃不及的速度,便已將秦漠的脖頸掐在掌中。
無法掙開,秦漠下意識地想要反抗,卻愕然發覺自己被什麼恐怖的存在禁錮了所有。
你秦漠神情劇變,驚恐萬狀,他聲音猛然拔高,帶著顯而易見的急切,怎麼會?不可能的!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