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祁話裡話外勸敖況不要殺敖歡,又是什麼緣故呢?
敖況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是有探究的意願的。柳祁卻似乎不想繼續下去:“他是知道你不能殺他的。端看你怎麼和他談了。”敖況又是一笑:“談什麼談?先叫人打他個一百下殺威棍看看唄。今晚我還得呆這兒伺候你兒子。我剛和他好了,立即就走開,成什麼樣子?還得要對他更好更親才是。”柳祁對這些黏黏膩膩的一點興趣也無,只含糊地應了幾句。敖況和柳祁絮絮地商量了一陣,擬定了計策,便各自散了。
柳離在床上睡了半天,起來的時候還是懶懶的。但敖況不叫他再睡了,扶起他說:“你再睡久了,容易頭暈,晚上也睡不著。”柳離卻怪責似地看他一眼:“橫豎我也不想下床走動。”敖況握著他的手,說:“那就不走,我陪你說說話,好不好?”柳離便道:“說什麼話?也怪沒意思的。”敖況卻一五一十將那柳祁與他所謀之事說出。只說原來柳祁從剛來虞地時,就暗中給敖況遞信。就是柳祁和敖歡住驛館那陣,柳祁時常藉口去逛街喝茶打聽情報,其實都是開始拉攏敖況。他又告訴敖況自己與柳離是父子關係。敖況查明瞭情況,也開始對柳祁有點兒信任。但敖況在確認此柳祁就是當年的國公柳祁時,又想起這位“已故”國公爺各種狡詐陰險的事蹟,難以給他信任。柳祁心裡明白,便說將敖歡送他做投名狀。敖況始終存疑,到最後還是留了一手,將柳祁困在柳離房間,又將房間內的虎符換成假的。
柳祁聽說了虎符是假的之後,還責怪地說:“一直就叫了你用真的,軍隊都埋伏好了,你還怕什麼呢?你用真的,才是真正的‘師出有名’,他們盜符才是板上釘釘,你的‘清白無辜’才能在天子面前確鑿。如今用了假的,恐怕天子那邊心裡怎麼想的,還兩說呢。”敖況只推搪說:“這個虎符不是我說動就動的,還得虞王首肯呢。”柳祁心裡非常明白,但也不說什麼了。
柳離聽了這一段,思忖半晌,便小心地對敖況說:“我覺得吧,這事真不怪你。我爹這個人……確實比較難猜。”敖況聽了,噗嗤一笑,只道:“我的好阿離,偏你貼我的心。怕你爹爹聽了,會說你胳膊往外拐。”
第103章
柳離被敖況說得有些害羞,便不說話。敖況不知他是羞的還是惱的,感覺不好把握,總怕唐突了他,便又只跟他說些無要緊的好話。他倆雖然沒有親密,但又勝似親密,在枕邊不著邊際地漫談,說些沒有深意的話,偏偏又覺得很愉快。
這對於敖況來說,是個極怡悅的晚上。對於敖歡來說,則是煎熬了。虞地的人粗莽,殺威棍也不是鬧玩兒的。柳祁到了獄中,未到監房,就已先聞見一陣惡腥氣。引路的小夥見柳祁斯文人,還怕他受不得,卻見柳祁臉色如常。那小夥沒想到柳祁也是個滿手腥羶的兇惡歹徒,只是懷疑柳祁風寒鼻塞,聞不到氣味。
獄卒便對柳祁說:“裡頭怕不好看,要小人陪伴麼?”柳祁只說:“勞煩你在門外等著就好。橫豎這兒昏暗,再難看不到哪兒去。”說得客氣,柳祁心裡想的卻是:老子砍人手腳的時候你還在吃奶。
敖歡的狀況,完全在柳祁的意料之內。他見得多了,任何殘忍都很平常。敖歡的狀況,也在敖歡自己的意料之內了,只是該痛的還是痛,但也沒哼一聲。柳祁點亮了監房內的所有燭臺,以便看清楚敖歡,也看清楚自己。敖歡躺在草蓆上,半截身子都是血水,不用細看,也知道他的腰臀腿上沒一塊好肉了。暖黃的燭光掩映在他臉上,使他看起來不至於蒼白得嚇人。可也是足夠虛弱了,眼睛半閉著,鼻子似乎沒透出氣,遠遠看著,都不知是死的還是活的。
柳祁在他身邊坐下,淡然喚了一聲“哎”。是他熟悉又親熱的語氣。敖歡眼皮也懶得掀起一下,只說:“給老子……倒碗水。”敖歡的聲音頗為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