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不是那種喜歡吵嚷的個性。這和敖歡倒是很不一樣。敖歡喜歡繁華、喜歡熱鬧,喜歡紫醉金迷。小侯爺也喜歡。如果是十八年前的柳祁,遇見敖歡,一定羨慕得不得了,妒忌得不得了,那貪婪的目光一點無法離開敖歡的臉上一寸。他或許會和敖歡纏綿得瘋狂,然後從背後一刀將他殺了。而這樣的念頭,其實現在時不時從柳祁的腦海裡滑過,偏偏也只是滑過而已。好像窗外那隻白鷺,滑過天邊一樣,連痕跡也沒留下一道。飛過以後,還是雲淡風清。
劍略總是和能維持表面上的平靜,他有時還跟敖歡自嘲,說當過男寵的人比旁人都更能忍耐些。但現在他已經不能跟敖歡開這樣的玩笑了。在眾臣都在的會面上,劍略還是能和敖歡說說笑笑,不露出太大的端倪,一到私下來,氣氛就也越發尷尬了。
劍略的語氣冰冷又生硬:“那個兇馬族的婚事,我認為你不應該推辭了。”敖歡原本低著頭看檔案,聽了這話,忽然抬起眼皮,一雙大眼睛明亮得很,充滿驚詫:“什麼?”劍略說:“婚姻是很重要的,你要是因為大王子被圈禁就掉以輕心,恐怕不行。我聽說敖況那兒得到了虞族貴族的喜愛,說不定會和虞族公主結婚。他原本看著與世無爭,但內裡還是個明白人,等他回過神來,難道不會想辦法回來對付我們。你也找個合適的外族聯姻,是最好不過了。”敖歡苦笑一下:“我記得,我一開始以為柳思服喪的名義推辭婚事時,你還很支援我的。”劍略神色冰冷了幾分:“那時是我還沒想明白。”
若大王子尚未失勢,敖歡真的很可能就答應婚事了。現在敖歡風頭一時無兩,實在不想違心娶個公主回來供著。敖歡不肯和兇馬聯姻,當然不是為了為柳思服喪,其實也不是為了柳祁守身。他和柳祁都沒有為對方守身如玉的必要和覺悟。但若真深究起來,也不是和柳祁全無關係。一旦娶了公主,他和柳祁必然就要遠了。這也是他不樂見的。
之前劍略不知道敖歡的心思,只以為敖歡浪蕩慣了,不想娶公主,便也支援他的決定。現在想起來,劍略真是氣得發抖,指尖都發白了,臉上悻然之色甚濃。敖歡卻也淡淡說:“嗯,這也是的。不過我這邊的情況也不算十分危急,敖況回不回來尚未可知呢,連你說的他能娶公主的事,也是連影兒都沒有的。倒是你那邊,那個劍世子倒是萬事俱備了。你還是多放心思在他那邊吧!”敖歡以為自己這話說出來,必定要觸怒劍略,卻不想劍略神色平和地回答:“你說的情況,我也一早注意到了。到底我不該一直徘徊在京。母親一直敦促我早日和她回丹蓬島看看,我現在也認為理當如此。”敖歡驚詫不已:“你要回丹蓬島了?”
雨過,天是青色的,風非常和暖。窗戶半開著,在風裡透出細微的藥香。劍略聞到這點子香氣,輕輕皺了皺鼻子,隨後撣了撣衣服上的塵埃,便推門而入了。屋內沒有別人,只有柳祁。柳祁像平時一樣,側躺在床上,手裡捧著書,像個最溫文的公子。
當聽見門開的聲音時,柳祁目光並沒離開書本,態度自然地說:“藥已吃過了。”這語氣對劍略來說很陌生。那是因為柳祁以為進門的是常無靈。柳祁和常無靈說話時,口吻總是這樣,有種高高在上的傲慢,還不屑於新增一點虛偽的溫柔。
劍略半晌不言語,那柳祁才覺得奇怪,抬起頭來,見是劍略,竟然慌了神。劍略走近了兩步,想像平日一樣,又終究裝不出來那若無其事,語氣越發的僵硬:“你的病怎麼了?”柳祁比他裝得好,柔然笑笑:“不礙事的,就是吹了風。藥王都說了,我躺兩天就好了。”劍略想在床邊坐下,但仍似根木頭一樣杵著:“好,那很好。”柳祁現在便裝出個很柔順的樣子來:“你來看我,我就更好了。”劍略聽了這話,怔了半天,才在床邊坐下,又靠近了柳祁一些,見柳祁眼神中閃爍過狡黠的光芒,好像在嘲笑他:劍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