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勾勾手指,你就靠過來了?
也許柳祁內心的想法也是如此吧。劍略自嘲地笑了笑,又說:“過兩天就好了?是真的嗎?”柳祁便將手中的書放下,擺出專心致志地和劍略閒聊的樣子:“藥王該不會騙我的。我自己感覺也不糟。”劍略卻說:“呵,你少騙我了。若感覺不糟,你早上朝去了。只有著實熬不住了,你才能請假的。”柳祁倒是被他說中了。平日裡,柳祁若只是一點頭疼腦熱的,是不會請假的,他工作真的是很努力,也放心不下撒手。只是今天柳祁感覺確實不是很嚴重,難過的是內心。這種難過,竟然使他頭一回產生了逃避的衝動,並付諸行動了。這連柳祁自己想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劍略見他不言語,便又說:“如果過兩天就能好的話,也就再好不過了。”柳祁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嘛?”劍略答道:“丹蓬島那兒有情況,我得回去。你要是好了,就能一起動身了。”柳祁一震:“去丹蓬島?”劍略點了點頭:“是。”柳祁好不容易到手的殿前司少卿,在王城這邊難得有了一點地位,忽然將他拉走,他怎麼甘心?那柳祁臉色越發難看,可想到他們中間的種種,又什麼都說不上來,只是一陣訥訥不語。劍略見他的反應,神色也冷了幾分:“你要是身體沒恢復過來,就留在這兒吧。”這語氣的冷淡,可謂是出乎柳祁意料之外。柳祁像被刺了一下的直起腰,他從未知道劍略還能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像是霜,像是雪,像是一把冰做的刀子,扎得他背脊都結了霜。劍略卻保持著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眼神:“我不想勉強你了。”
像是一把刀,從柳祁的骨頭上颳了一層肉。柳祁痛得臉色煞白,忍不住往前傾身,想靠近劍略一些。可劍略卻知道柳祁的款款深情向來是順手拈來,他極不願意再受蠱惑,便冷硬的別過了頭,匆匆站了起身,說:“保重。”
劍略的“保重”二字,說得又輕、又快,像他匆匆離去的腳步。
他走得那麼的急,彷彿不加一點留戀。
這次,終於是劍略轉身離開,留著柳祁欲哭無淚的在原地。但誰更傷心些,卻難說得很了。
第77章
劍略離開的那天,柳祁睡得天昏地暗。他在前一天吩咐了常無靈,叫他給自己弄一味最安眠的藥。柳祁說:“我不想起得太早。”常無靈便順著他的話說:“當然,你這個病還是要多睡才能好的。”柳祁眼神略微暗淡。這一切,都是常無靈看在眼內的。常無靈喜歡他,喜歡他高興的樣子,卻也同樣喜歡他難過的模樣。
要讓柳祁高興反而容易,讓他真正難過,其實很難的。柳祁的心如鐵石,你拿刀劍去刺他劈他,也只有叮噹響,沒能砸出一道縫兒。且他難過的時候,也能笑得出來。現在柳祁對常無靈倒是坦率許多,並不強顏歡笑,堪堪愁眉稍攏,杏眼微惺,因病的緣故,兩頰都有些發黃,倒是這樣懨懨的、憔悴的模樣,叫常無靈怎麼看都認為美不勝收。
柳祁還沉浸在自己的傷懷之中,並無所覺。他想要吃那服藥,是怕自己翌日醒來,一個頭昏、一個衝動,就真的追隨劍略走了。他可不能走。他也不想著再與劍略糾纏了。現在大家走到這一步,也算是盡頭了,好聚好散,總好過日後生怨,反而離得難看了。
可柳祁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能有那種衝動,跟劍略走的衝動。
他又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年紀大了,心腸軟了。怕寂寞了,不捨得再讓哪個人消失在他生命中了。
連帶著對常無靈,柳祁也和氣了許多。
常無靈依照他的想法熬製了安眠藥。柳祁喝下了那黏稠的、濃郁的藥湯,硬生生的吞嚥下去後,喉頭仍有縈繞不散的苦澀。常無靈給他遞了一顆糖,他沒要:“這點子苦澀,我還是受得了的。”這藥效倒是來得很快,柳祁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