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季商所想的卻並非此事。他想起了那個夏天離開花臺村前他去找丁恆遠的情景。
丁恆遠明明就在屋內,卻一味逃避、一語不發。季商將自己在雲盤的詳細地址、手機號、家裡的座機、學校的公用座機號碼都寫在了紙上。為了防止被風吹走,季商在院子裡找了塊石頭將紙壓在了出門處顯眼的位置。
可是此後那麼多年,丁恆遠一直沒來找過他。季商知道丁恆遠疏遠自己的原因,他也理解在悲傷與憤怒找不到出口時,人往往會毫無理智地將罪責歸咎到自己身上。
丁恆遠在懊悔自責的同時也遷怒到了季商,但這對季商來說,不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他一直認為丁恆遠有想明白的一天,那時他會來找自己,然而他始終沒有出現。
所以,此刻,在十二年後偶然相逢後的第二次見面。丁恆遠對前塵往事隻字不提,卻用著如往日一般殷勤關切的語氣與他講話時。
季商覺得這未免有些可笑。
車裡的空氣如同凝固了一般,季商臉上不豫之色乍現。
他這人就是這樣,觸到了他的痛點,平日裡見誰都一派隨意淡然的態度瞬間便會收斂起來。
他這人亦是這樣,就如同戒菸一般,決定了的事便一定會做到,斷了的念頭也不會再生。
丁恆遠抬了抬眉,突然意識到這許多話自己現在是沒有立場再對季商講的。
做了選擇,就要承擔後果,不能痴心妄想。
閒宵的大門緩緩拉近,聰明如丁恆遠,知道言多必失,便安安靜靜地將車開到了目的地,一點繞路沒走,簡直不像是第一次來這地方。
下車時,季商的神色已好了許多。丁恆遠將季商送到前廳,剛好來了電話,手機上顯示著『小丁艾』三個字。
丁恆遠未再往裡走,季商示意他早些回去。告別後,丁恆遠才拿出手機給方才來電的『小丁艾』回電話。
「小艾。」丁恆遠側身朝季商揮手時,臉上帶著寵溺的笑意,季商心想小艾應該便是丁恆遠的女兒了。
「對不起,爸爸太忙了。」
「過兩天休息就去看你。
「你要乖乖的,要聽媽媽的話。」
「想要什麼禮物……」
丁恆遠漸漸走遠,聲音也緩緩消失在夜色之中。
這人早些年是妹妹奴,沒想到如今又成了女兒奴。季商失笑,轉身朝內院走去,可方才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了下來。
丁恆遠對女兒說的是,過兩天爸爸『去』看你,而不是回家看你。同時丁恆遠還要女兒乖乖聽媽媽的話,說明女兒目前和媽媽待在一起。
回家見妻子與女兒怎麼會用到『去』這個字眼呢?
不過季商也只是微微一怔,便徑直朝前走。他心想也許自己聽錯了,即使沒錯,如今這對他而言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小泥巴不在前臺,季商一問才知,似乎來了一桌熟客小泥巴過去親自接待了。
庭院裡有幾桌客人,遠處的戶外帳篷餐廳也都亮著燈,住宿樓裡的房間也大多亮著。週末的閒宵總是熱鬧非凡,且充滿煙火氣息。
季商的心漸漸鬆了下來。
庭院角落處,靠近鞦韆的餐桌旁。小泥巴突然注意到了她家晚歸的老闆,那人此刻正一臉平靜地望著遠處燈火發呆。
季商取掉了固定繃帶,手揣在兜裡,一襲淺色衣褲站在黑夜中,極目遠眺的模樣甚是賞心悅目。
興許小泥巴見慣了自家老闆凹造型耍帥的模樣,此刻並沒有生出什麼不忍破壞美景美人的高尚情操來。她猴急地喊道:「老闆,你回來啦?」
還能不能讓人裝裝深沉、思考人生、做個安靜的美男子了?季商無奈地搖了搖頭,只要小泥巴在,恐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