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時間能停在那一刻,至少停留在常平敬老那一刻,或者停留在他按下切割機按鈕那刻也好。實際上他有過許多許多可以停下的時刻,但他沒有。
到如今,他才明白世上所有假如都只存在於夢裡。法制之外的每一條路,都是不歸路。
向超每一次望向季商的眼睛,都覺得像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剝掉了所有衣物,讓他的陰暗無所遁形。
向超將視線移向尹灝,但這一次他卻再沒有常平敬老院初次見到尹灝時,那般理直氣壯了。
聽完尹灝的問題後,向超垂目開始回憶:「那天我離開常平敬老院,到工業園區確認小雪和嫂子安全後,便回到槐安路家中。我到家後家裡人正在湊那一百萬。我聽見哥和母親在房間吵架。當時家裡確實有能力拿出那一百萬,但工廠即將營業需要資金周轉,哥不想掏空家底,便讓母親去找那個人要錢。」
「那個人?」尹灝問。
「易少清的親生父親,我媽以前的男人。」向超端起身前的紙杯喝了口水,「但我媽不同意,兩人大吵起來。大意是已經找那個男人要過很多次錢了,對方有家庭,也不是好惹的主。我媽的意思是對方絕對不會再給錢了,讓他不要妄想。」
「你的意思是,後來綁匪額外提出的那兩百萬,易少清是跟他親生父親要的?」
向超神情遲疑:「我一開始是這樣猜測,但後又不確定了。我哥出門時手裡拿了個u盤,好像勢在必得的樣子,一點求人的模樣都沒有,像是握住了對方什麼把柄,不像是跟親爹要錢。」
關於u盤的事,季商在警方的審訊記錄中看到過,這也是他親自來棗林分局見向超的原因。
向超在與綁匪一起策劃這起案件時,事先調查過自家家底,對方很清楚易少清最多隻能拿出一百萬現金。
可現在,七零三案件和易少清案件聯絡起來。易少清案件背後策劃者的目的便昭然若揭,他並不是為了錢,他要的是易少清死。
那麼擅自將贖金提升到三百萬這個奇怪舉動,又是為了什麼呢?
他在逼迫易少清去湊錢,那麼易少清籌錢的方式之中,一定有什麼東西是他想得到的。
或許是u盤裡的東西?但據向超說,易少清帶著另外兩百萬回來後便再未見過那個u盤。
那麼易少清生前去見的人,便是唯一能揭曉答案的人了。
季商和尹灝將易少清案發當日的行蹤進行全面復盤,從易少清那日的車輛臨停繳費記錄查詢到小區,再根據小區監控查到易少清到訪具體地址,及那處房產所屬人。
他們找到了那個可以揭曉答案的人。並且,即使這人不願配合,答案也呼之欲出。
因為這人季商認識。那年夏天到花臺村的四個男孩,一開始季商只記得其中兩人的名字,但後來他還記住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張闖,這個名字在那段丁思新遇害現場錄音中出現過。
在錄音中,他負責按住丁思新反抗掙扎的腿。
第46章 蓓蕾
雲盤市光華區,壹號公館頂樓複式大平層的落地窗前,一個身穿浴袍的男人正在接電話。
窗外,大半個雲盤市盡收眼底,從這個高度來看,車流、建築、街道,就如同積木一般沒有溫度與情感,裡間穿行的人更是如浮塵般,渺小。
在這面窗前,夜晚好似可伸手摘星攬月,白天彷彿能跨步追日。金錢讓人站在頂端,俯看、輕視腳下的一切。
當然,權力除外。
「張闖,你可別跟姑父學。玩女人正常,但記住外面的女人就跟隱形眼鏡一樣,日拋型最安全,可別到處播種。最後還要我爸來幫他收拾爛攤子,丟盡老臉不說,還差點壞了大事。」
煙夾在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