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少東不像在回答問題,像喃喃自語,像是要做的事情告一段落後,在給旁人講經歷一般,波瀾不起。
「做這些不是為了讓我自己好受一點,思新是我的女兒,她死得那麼痛苦,那麼冤屈,我總要為她做點什麼吧。」丁少東蹙眉講完,安靜了片刻,突然縮了縮肩膀,手掌在自己手臂上快速摩擦了幾次,才又繼續道:「還有思新的媽媽,寒冬臘月下著雪的夜晚,她偷偷跑出家門……是我沒照看好她,但是她倒下的那條路通往村外的公交站臺,她是去接思新回家的。思新出事後,一到晚上她便會唸叨,要去接她。」
「我受人矇蔽這麼多年,知道真相後,我不能什麼都不做吧?那我以後要怎麼去見思新和她媽媽?」
「我的腿是在今年年初出問題的,當時為了方便照顧,恆遠將我安排進了市二醫院,我是在那裡遇見王景平的。王景平先認出我,從此便經常往我病房裡送東西。我一開始覺得奇怪,他雖然和思新是朋友,但過去那麼多年了,也用不著對我那麼殷勤。後來我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平復自己的內疚,虛偽至極!」
丁少東冷笑了一聲,繼續道:「要不是他查出自己得了絕症,失去活下去的希望,那個見死不救的窩囊廢一輩子都不會向我說出思新死亡的實情。」
「王景平用不著我來殺,他自己策劃好了如何去死。他可能想透過這個舉動去贖罪、也可能想徹底擺脫他不如意的生活。他死亡當天去找了易少清,說是有一段證據錄音在易少清手中,他想把錄音拿回來交給我,讓我決定後續如何處置。但可想而知,那種禽獸不如的東西,怎麼會把不利於自己的證據交給他。」
「遇見王景平時我的腿便好得差不多了,但為了套取思新去世的真相,我繼續偽裝了一段時間。為了不給在二院工作的恆遠帶去麻煩,也為了保密,我讓他把我送進康復醫院,開始計劃復仇。」
慈斌問道:「你為什麼不讓丁恆遠知道?有他的幫助,你的復仇計劃應該更容易實施。」
「他成家了,還有個女兒。」丁少東只說了這一句,合情合理,也符合父親這個身份。
「王景平將他買兇殺死自己的計劃全部告訴了我,他還跟我說他參照的行兇手法來自於一本書,那本書極有可能是當年唯一一個站出來指控他們的人所寫。我後來想起來了,小九確實說過。他跟恆遠、跟我、跟警察都說過。但我因為當時遷怒於他,並沒有選擇相信他,而是相信了所謂的證據。」
慈斌又道:「說說你是怎麼從康復醫院離開,對王景平實施割舌的?」
「王景平求死心切,沒有任何障礙。我一個無法行走的人,警方也懷疑不到我頭上。本來一切都很簡單,但沒料到恆遠頭一天臨時告訴我,他調了班,第二天會來醫院陪我。所以我只好求助於韓勛,讓他幫我演了一齣戲,好幫恆遠留了個不在場證明。但沒想到弄巧成拙,這反而成了你們懷疑他的證據。」
「你的意思是,在衛生間交換身份的是你和韓勛?」慈斌問道。
丁少東點頭:「恆遠對我不設防,我遞給他的水他都會喝。韓勛,韓勛更不用說了,他一直自責,當年如果他寫的生日卡片沒有被他媽發現,那麼那晚思新便不會等不到他,也不會落單被害。」
丁少東抬頭看向慈斌,嘴角竟然帶著點笑意:「我讓韓勛做什麼他從來不會多問半句。思新被害真相我也沒敢告訴他,怕他衝動壞事,畢竟不是一個兩個人,所有害思新的人都得死。」
慈斌蹙眉道:「你覺得他們都該死,所以王景平過後,易少清、張闖也都是你做的?」
「他們不該死嗎?」丁少東目光一凌,丁思新燒焦的面板、妻子凍僵的軀體猛地跳到他腦海中,讓他一時如烈焰炙烤,一時如寒冰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