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沒有理由回花臺村,他是懼怕回來。
餘下的飯菜,和老村長喝剩的半瓶老白乾還留在桌上。老村長讓他放著別管,次日讓季商嬸子來打掃。
季商將碗碟收到廚房,想動手自己洗,才發現廚房空落落的,廚具沒有、碗碟沒有、連洗碗的抹布都沒有。
外婆在時,這小小的廚房被擺的滿滿當當。季商毛遂自薦進來打下手,外婆便讓他幫忙遞調料瓶,他翻箱倒櫃半天沒找著,最後被外婆給推了出去,說他搗亂。
這碗季商洗不了了。尹灝先一步拿行李上了樓,季商便去找他。二樓有兩間臥室,村長提前幫他倆鋪好了床,先前急著去找勾敏,他和尹灝都未到樓上看過。
成年人的傷感,來得快,褪去得也快。
季商去到二樓,心情瞬時來了個急轉彎。兩間臥室只鋪了一張床,另一張未鋪的床裸露著排骨架,讓季商想勉為其難湊合一晚的計劃直接被扼殺在搖籃之中。
尹灝站在鋪好的床邊整理行李,見季商上樓,轉頭看了他一眼又若無其事地轉了回去。
季商把兩間屋的櫃子都開啟看了一遍,這麼多年了,料想也不會留什麼床上用品,即使有也用不了。
「我明明請村長幫忙鋪兩張床的。」季商有些尷尬地與尹灝解釋。
尹灝還在翻來覆去倒騰那幾件衣服,他轉頭淡然道:「沒事,可能村長忘記了,湊合睡一晚。」
「要不……」季商遲疑道:「我現在到村長家再借兩床褥子來,把隔壁的床鋪上?」
尹灝道:「我剛剛看村長家就堂屋亮著燈,嬸子可能已經睡覺了,你再過去敲門會吵醒她,不太好吧。而且村長喝了半瓶老白乾,回去還不是倒頭就睡,你也叫不醒。」
尹灝的推理十分嚴密,季商感覺自己挑不出瑕疵,妥協道:「那,只好湊合一晚吧。」
那套被尹灝疊得跟方塊豆腐似的睡衣沒維持兩秒,便被尹灝隨手抓起來抱在胸前,尹灝道:「那我先去洗個澡。」
尹灝臉上有隱秘的興奮之色,導致他的眼睛看上去熠熠放光。尹灝在季商身前一晃而過,留下個背影,腳不沾地飄下樓去。
季商楞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沖樓下喊道:「沒有熱水,你怎麼洗?」
「涼水正好。」尹灝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尹灝洗好上樓,季商放下不知道停在什麼頁面的手機,蹭地站了起來。尹灝看了看他,笑道:「學長,你也趕緊去洗洗吧。」
季商被尹灝瞧得頭皮發麻,抱著衣服膽戰心驚地下樓洗澡。雖是夏日,但涼水還是冰得他一激靈。
季商重重搓了搓臉,回過神後,低低罵了一聲。
他想我在怕什麼?我在心虛什麼?洗澡是件多正經的事,我他娘跟小媳婦入洞房似的緊張幹嗎?還有,他為什麼要怕?要怕的該是尹灝那個大直男才對。
一番心理建設後,季商踩著天不怕地不怕的外八字上了樓。他將髒衣服扔到木椅上,豪氣幹雲地往尹灝身邊一趟。
自己這一連串動作與表現,季商相當滿意,暗自贊了一聲『完美』。
熄燈不久,尹灝便聽見一旁傳來平穩起伏且有規律的呼吸聲。季商睡著了,而尹灝雖然冷靜下來,卻依舊無法入眠。
月亮升到中天,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卻只能讓尹灝看清季商的背影。這床窄小,季商上床後原本是平躺著與尹灝抵肩而眠,但很快他便側身轉了過去。
尹灝瞧得出季商的情緒有些低迷,他看過季商那本虛實摻雜的書,知道季商的低落來自何處。再也見不到外婆的遺憾,丁思新慘烈的死亡,還有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
尹灝有些懊惱,甚至不甘為何自己晚了這麼多年,但是他並不畏懼,因為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