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急太監急。
劉奎悠悠繞至舒筠一側笑呵呵與她打聽,
「這麼晚了,姑娘何故一人在此?」
舒筠不好意思解釋道,「我與同伴走丟了」
等的就是這句話,劉奎不動聲色問,「這麼說,姑娘是入宮的公主伴讀?不知是哪一宮的人?」
這話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舒筠留了個心眼,靦腆回,
「我倒也不是正經的公主伴讀,不過是家裡託門路送過來沾光的」
萬一回頭這男子想起那事來尋她,找到鹹安宮可就麻煩了,她不想給人添麻煩,也不想被舒太妃抓到把柄,還是謹慎些好。
劉奎懂了,尋常來說,在宮中當過伴讀,說出去面兒有光,也有利於議親,許多官宦人家也因此絞盡腦汁送女兒進來。
「您是哪家的姑娘?」
舒筠默默吞嚥了下口水,面不改色道,「我姓蘇,」
「哦,原來是蘇姑娘」劉奎颳了刮臉腮,開始尋思京中哪家官宦姓蘇,
舒筠烏溜溜的眼神兒看了一眼裴鉞,小聲問劉奎,
「這位爺是在皇宮當差嗎?」
這一身打扮既不像主子,也不像侍衛,舒筠摸不清底細。
老太監曉得什麼時候該多嘴,什麼時候該閉嘴,登時成了個鋸嘴葫蘆躲後頭去了。
裴鉞聽得這話,駐足看著她,天色有些暗了,宮道的燈盞尤未燃起,舒筠白皙的臉蛋在這樣的光色裡顯得格外清透,幾乎能瞧見那漸漸逼近耳根的酡紅,
「你瞧我像是當什麼差的?」
他總算肯說話了,舒筠笑眼彎彎,語氣也跟著不少,「我尚瞧不出來」
眼神往他手中的韁繩睃了一眼,裴鉞順著她視線垂眸,解釋道,「我剛從上林苑馴馬回來」上林苑新得了一批大宛神駒,其中一匹性子格外桀驁,尋常馴馬師奈何不了,他遂親自上陣,
話未說完,卻見舒筠眸色微亮,「您是馴馬師嗎?」
很驚奇的模樣,甚至隱隱有些羨慕。
裴鉞語氣一頓,嘴裡含著「馴馬師」三字細細品味,神情在她天真懵懂的眼神裡慢慢挫敗,「算是吧」
天子可不就是江山的駕馭人麼。
舒筠笑吟吟的,「您龍驤虎步,器宇軒昂,可不像尋常的馴馬師」
還算有些眼力勁,裴鉞頷首,「我替天子馭馬。」
「難怪」這就能解釋他賞花宴那日出現在燕雀湖,大約是皇帝跟前的要緊人。
裴鉞繼續往前走,舒筠只得跟上,開啟了話匣子,氣氛便鬆快許多,
身後劉奎朝藺洵擠眉弄眼,藺洵總算明白了些緣故。
英華殿在皇宮西北角,從玄武門進去穿過一個偏僻的林子,再沿著宮道往南折一段便是,到了英華殿角門,裴鉞便往裡指了指,「到了。」
隨後頭也不回,沿著宮道往南面的養心殿方向去了,舒筠連個道謝的機會都沒有。
前方的深長宮道呈現一片深褐色,一眼望不到盡頭,舒筠看著他背影,朝他無聲一揖,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麼事。
到了英華殿,舒筠便知如何回,她尋守門的聾啞嬤嬤借了一盞燈,不緊不慢往鹹安宮去,走到半路,她總算想起來忘了何事,懊惱地跺了跺腳,
忘了繡帕還在他手裡呢。
這可如何是好,尋他要,無異於不打自招,若捨棄,總歸是個隱患。
那夜的情形無聲地在腦海翻滾,舒筠捧著通紅的面頰左右為難。
罷了,瞧那人神情泰然無波,要麼是忘了那樁事,要麼從始至終沒放在心上,若真是這般,當是個霽月風光的男子,乾脆與他賠個不是,將繡帕要回來,了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