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得通紅的木炭,虎毒不食子,若是血親,總不至於將兒子抽得遍體鱗傷。
冬風愈烈,吹得雪片紛紛揚揚,前仆後繼撞向窗紙,不消多時,窗臺上就積了厚厚一層,蓬鬆得像是一塊蒸奶糕。
燕暮寒回來時已經是下午了,帶著穆爾坎和若干將士,直奔書房議事,一直商談到深夜。
祝珩睡不著,將楚戎叫到房中,讓他講在大都發生的事情,從北域退兵開始,一直講到祝子熹命他前來北域照看祝珩,事無鉅細。
祝珩摩挲著手腕上的玉珠,等他講完才開口:“你今後有何打算?”
楚戎恭敬道:“奴聽殿下的。”
“舅舅已死,本宮深陷北域自身難保,不知如何安排你,今日便作主消了你的奴籍,報仇也好,其他也罷,從今往後,你想去哪裡想做什麼,自己打算吧。”
楚戎猛地抬起頭,臉上滿是不敢置信:“殿下……”
祝珩沒作聲,擺了擺手讓他離開。
房間裡靜謐無聲,良久,楚戎“砰砰”磕了幾個頭:“奴想跟著殿下,願為殿下鞍前馬後,赴湯蹈火。”
“我不會幫你報仇。”
楚戎咬了咬牙,叩首:“二爺對奴有救命之恩,奴曾立誓此生追隨,殿下是二爺唯一的牽掛,於情於義,奴不能棄殿下而去。”
房間裡點了一盞燈,火焰以黑暗為燈油,熱烈燃燒著,祝珩偏過頭,摘了遮光綾的眼眸靜如止水:“那你楚家滿門的仇,不報了嗎?”
“二爺曾教導過奴,忠孝難以兩全,楚家滿門忠烈,奴……亦擇忠。”
倒是個機靈的。
祝珩沒拆穿他取巧的回答:“跟在本宮身邊危機四伏,你真的想好了?”
“奴想好了。”
“起來吧。”祝珩揉了揉眉心,又問了一遍,“本宮有一事要求問千山蝶谷,此地遠在迦蘭,兇險異常,你可願意替本宮走一趟?”
楚戎目光堅定:“奴定不辱使命。”
祝珩將從老醫師那裡拿到的銀針遞給他,楚戎離開不久,房門被輕輕推開。
大抵以為祝珩已經歇下了,燕暮寒是赤著腳進來的。
“長安,怎麼還沒休息?”
祝珩打了個哈欠,破天荒地放軟了聲音:“太冷了。”
燕暮寒皺眉:“我去讓人多生幾個炭盆。”
“等等。”祝珩急忙坐起身來,“房間裡不冷,床上冷。”
燕暮寒沒反應過來,拎著靴子不知所措。
不解風情的傻子,祝珩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偏開頭:“被窩裡冷,你幫我暖暖。”
空氣凝滯,金絲炭的木質暖香飄散開來,燻得人心思悠盪,輕飄飄的仿若墜入了雲間。
燕暮寒放下手中的靴子,大跨步走到軟榻前:“地上涼,我抱長安去床上。”
涼還不是因為你沒穿鞋。
祝珩想說自己走,但燕暮寒沒給他機會,抄著腿彎就把他抱到了床上。
燭燈就放在床頭的桌子上,祝珩被光線刺激到了,不適地閉了閉眼。
“眼睛不舒服?”燕暮寒挑滅了燈芯,語氣擔憂,“按理說應該能看見了,怎地一直沒好,下次施針我陪著你,正好問問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