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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珩突然想起第一次參加宮宴的事。
那時他七歲,祝子熹加冠,繼任國公之位,向聖上討的第一個恩典就是帶他進宮參加宮宴。
祝澤安戰死沙場,剛過頭七,許是不想寒了朝臣的心,聖上同意了。
在宮宴上,他見到了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祝珩被老和尚和祝子熹帶大,看到的世界都是善,他渴望手足情深,怎料示好換來的是嘲辱。
皇室的子嗣自恃身份,看不上他這個災星,他那被群臣誇讚的大皇兄暗中算計,偷偷將他推進了湖裡。
年關臘月,湖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祝珩被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
他永遠忘不了那天,他奄奄一息地跪在地上,他高高在上的父皇沒有一句關心,反而借勢責罵他,打壓祝子熹,打壓祝氏。
閻王殿裡走一遭,能看清很多事。
從那之後,祝珩就知道他和尋常百姓家的孩子不同,他的父皇不喜歡他,他的兄弟姐妹們厭惡他,恨不得他去死。
也是從那時候起,祝珩開始變得沉默,只有在明隱寺、在祝子熹面前,才會隨意一些。
老和尚常常勸導他,人隨著心走,可人心都是偏的,世間的是非善惡並不絕對,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立場。
所以一個人的好與壞沒辦法準確定義,只能衡量。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裴聆小心翼翼地問道。
祝珩收回思緒,搖搖頭:“不,你說的很好,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活了這麼多年,竟然還沒一個孩子看得通透。
父兄棄他,燕暮寒護他,對他來說孰好孰壞,不在於南秦北域的身份差異,只在他的心。
裴聆好奇道:“什麼事?”
祝珩負手而立,眉眼帶笑:“聽聞冬日的延塔雪山風光獨絕,我在大都蹉跎了二十載歲月,去看一看或許是幸事。”
裴聆怔怔地看著他,總覺得眼前之人好像不一樣了,眉宇間的鬱結之氣散了。
祝珩拍了拍他的頭:“走吧,再耽擱下去天就黑了。”
兩人朝著觀音寺走去,身後不遠處的樹後,一根樹枝被狠狠折斷。
塔木嚇了一跳:“將軍,你怎麼了?”
燕暮寒站起身,從樹後走出來,他陰沉著臉,扔下手中的樹枝:“他摸了別人的頭。”
祝珩不喜歡肢體接觸,除了帶他回來那天同騎一匹馬,這麼多天了,他們都沒有過其他的接觸。
連拉手都隔著一層衣服。
“他摸了那個人的頭。”燕暮寒快氣瘋了,他今日沒有戴面具,少了幾分陰狠,憤怒之餘又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委屈,“他都沒有摸過我的頭。”
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祝珩都沒有對他做出過這樣親暱的舉動。
燕暮寒滿心都是酸意,咬牙切齒:“我想殺了那個人。”
“將軍三思,你殺了裴聆,誰來陪殿下說話解悶?”塔木心情複雜,裴聆很崇拜燕暮寒,要是知道燕暮寒都沒記住他的名字,還想殺了他,估計會哭出來,“再說了,那根本不是摸,是拍,就跟我拍這棵樹一樣。”
說著,塔木拍了拍樹幹:“是拍,沒有一點喜歡的拍,很討厭的拍。”
“可是他笑了。”
祝珩被他帶走之後,第一次笑得那樣開心。
燕暮寒低下頭,喃喃道:“如果我殺了裴聆,他會生氣吧?他一定會生氣的,生氣了,就不會再理我了……”
塔木從沒見過他這樣,滿心擔憂:“將軍,你怎麼了?”
“我沒事。”燕暮寒按了按眉心,突然問道,“你覺得我的南秦話說得怎麼樣了,有沒有比裴聆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