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晚沒睡,精氣神不行, 只能在太陽穴兩側塗風油精讓自己集中注意力。
提審吳會計的時候, 封北就站在旁邊。
空氣裡的風油精味兒很濃,楊志拔筆帽,拔兩次都沒拔掉。
封北揮手讓楊志起來站一邊, 他坐上去,負責做筆錄。
對面的中年人就是吳會計,蓬亂的頭髮長到腰部,顴骨突出,膚色蠟黃, 胳膊腿瘦的皮包骨,透著難掩的病態。
吳會計身上有一種腐味, 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 長期藏匿在暗無天日的地方,發黴了。
但他身上沒有一點外傷,也不見舊傷留下的痕跡。
說明他沒有遭到暴力對待。
封北抽完最後一口煙,掐了丟地上拿鞋底碾碾, 他打量著瘦脫形的中年人。
王東平家住的偏,巷子裡就他一家, 土房子, 破舊不堪,李娟又容易犯病,沒人上他們家串門。
親戚們也不過去。
要是不小心把人給刺激到, 出了岔子往他們身上賴,那他們可就倒大黴了。
所以這幾年,王東平跟李娟幾乎被孤立,沒人管他們活的怎麼樣。
再說了,如今這時代變幻太快,得跟上節奏,不能被大隊伍甩開。
自家的事兒都忙不完,誰還有那閒心。
出了王東平家的巷子,左拐是死巷,沒有住戶,就一個破破爛爛的小破房子。
說是房子,其實就是個有頂的棚子,破破爛爛。
一眼望去,沒有什麼可搜查的價值。
據調查,那破房子以前也是一個家,老的老死,小的離開,家就成了一處空房。
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過去,空房變成破房子。
沒想到人就藏在那裡,地下挖了條通道。
王東平就是利用那條通道躲開了警方的監視。
封北去王東平家幾次,就從小破房子那裡經過幾次,他還真沒懷疑過。
審訊室裡靜了足足有十來分鐘。
楊志摸不清頭兒是什麼打算,就沒有多話。
封北還在打量中年人,發現對方全身上下,有一處顯得異常格格不入,就是那雙手。
指甲修整的很整潔,還細細磨過,指骨修長,不用看就知道掌心裡沒繭。
另外,他的食指指腹上有些許黑色,像是墨汁。
估計是突然被帶走,來不及清洗。
封北根據這個細節推測出兩點資訊,一,吳會計是個文人,喜歡寫寫字練練書法。
二,吳會計沒有被王東平囚禁,應該是他自己不願意出來,他習慣了活在那個小屋裡面。
對他來說,那裡很安全。
封北喝口水,咳兩聲清清嗓子,“吳會計,這幾年你上來過嗎?”
吳會計沒有回應。
封北刻意露出憧憬的語氣,“縣城的變化很大,國企逐漸私有化,激勵人人當老闆,民眾也有意配合政府把縣城發展成……”
吳會計開了口,嗓音嘶啞難辨,充滿譏諷,“不管怎麼變,人心還是一樣醜陋,陰暗。”
封北挑挑眉毛,嘴撬開就好辦了。
他嘆口氣,“天元飯店鬧鬼,那塊地沒人收。”
吳會計又一次露出那個表情,卻沒說什麼。
封北說,“政府這幾年一直在想辦法。”
吳會計的臉上第三次浮現那個表情,他譏笑,“傳聞不過是用來堵工人的嘴,給老百姓一個說法,那些人想獲暴利,地皮價格不降反升,談不攏才擱到現在。”
封北的眉頭一皺。
政府跟他們不是一條線上的,打不了什麼交道,內部上下運作究竟什麼樣兒,他並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