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拉開殿門,恰見高力士疾步趕來,剛好奔到門口,見到明皇忽然出殿,趕緊跪下。
明皇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一把拎起了高力士,道:“朕的玉環在哪裡?快帶朕去見她,朕要與她同生共死!哪個想殺她的,連朕一起殺了便是!”
旁邊的龍虎大將軍楊玄禮聽了,面色陣青陣白,悄悄退了下去。
高力士苦笑道:“陛下,娘娘她……已經葬了。”
明皇胸口如被大錘猛擊,面上血色盡去。他順著高力士的目光望去,卻只見到東首那座已經坍塌的偏殿。
想必那一縷芳魂,正在這斷壁殘垣下,宛轉低吟。
明皇鬚髮盡白,形容枯槁,剎那間若老了十歲。許久,他方揮了揮手,也不回殿,也不乘車,獨自向西蹣跚行去。高力士急忙跟上扶好,卻不敢勸明皇披衣登車。楊玄禮並皇親國戚、文武百官,也不敢登車騎馬,俱都跟在後面步行。千名禁軍,紛紛收拾營帳輜重,護駕西去,再也無人喧譁。
晝去夜來,馬嵬坡上,千樹萬樹梨花忽然一夕花開,漫山遍野,盡作槁素。更有風吹殘花無數,恰如雪落霜飛、星墜勝雨。
章十七上窮碧落下黃泉終
卷三碧落黃泉終
卷四 忽聞海外有仙山 章一 奈何途 一
長安四門大開,數萬妖卒滾滾而出,一路西進,一日功夫,已進百餘里,抵達馬嵬坡下。
馬嵬坡前,此時千樹梨花早謝,萬朵碎玉飛瓊,盡化浮塵泥土。
“停!”
紀若塵軍令一出,數萬妖卒便齊齊停住腳步,如臂使指。隨後軟轎轎簾掀開,紀若塵自轎中步出,先環顧四野,再向隨行將軍們吩咐幾句,各將軍便率領部眾,守住了各處交通要道,將馬嵬坡圍了個水洩不通。
紀若塵則不動真元神通,一步步慢慢向坡頂山神廟行去。道路兩旁,盡是有些年月的梨木,一棵棵生得枝杆盤虯,根枝間盡是歲月風塵。當此隆冬時節,梨木本該生機俱寂,潛藏深眠,以待來年開春時節才是。可是這山間的梨樹卻是剛剛勃發,隨即凋然零落、委頓成泥,轉瞬間繁花落盡、生機消逝,充滿了怨懟憤恨。
紀若塵信步上山之時,神識早覆蓋了整個馬嵬坡,此地之事,已大略猜出十之六七。只是他即不知道為何自己當日心中會忽然悸動,也不知為何這滿山梨木,看上去如此怨戾。
當他進入山神廟,站在庭院中時,神識已如水銀洩地,佈滿了整座小廟,將點滴氣息一一匯聚,重行在識海中映出。於是紀若塵便看到千名禁軍鼓譟叫嚷,揮刀搶槍,要衝進廟中。眾內侍和侍衛用身軀死死護住廟門,將軍卒據之於門外。正殿中,明皇面色蒼白如紙,正向伏地不起的高力士說著什麼。接下來,便見楊妃與高力士出了正殿,向東首偏房行去。再下一刻,則是楊玉環懸於三尺白綾,然後高力士指揮眾軍士將偏殿推倒,權做掩埋。
看到楊玉環將三尺白綾繞在頸上時,紀若塵腦中猛然炸起一記無聲霹靂,剎那間被震得一片空白!
這一刻,他看不見,也聽不見,只覺得周身肌膚如炙,似乎身旁盡是熊熊兇焰,隨時可將他燒成一堆焦骨!
雖然紀若塵修為早已今非昔比,然在這烈焰焚城中,卻始終難辯真幻。他勉強張目四望,但見視線所及處盡是熊熊烈焰,透過吞吐的火焰,扭曲的煙氣,勉強可看清些燃燒著的樓宇亭臺、傾頹中的參天古木。他在烈焰中強自張目,剛看得短短片刻,眼中即是一陣刺痛,這烈焰焚城旋即暗了下去,一切復歸黑暗。原來他的雙眼,竟被灼得一時不能視物。
只是雖然世間盡墨,可那漸行漸遠的背景卻清晰起來,於是那浮自心底的痛,也便再也掩蓋不住。
紀若塵一聲大叫,猛然自黑暗中掙脫出來。他雙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