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眾將紛紛笑了起來,有些心思縝密的則若有所思。史思明停杯不飲,目光閃爍。
濟天下又徐徐道:“聽聞安大人朝中豎敵不少。”
安祿山笑容漸去,顧左右而言它,道:“這個…在所難免啊,俺是個粗人,辦事不那麼精細,得罪了什麼人也是可能的。”
濟天下也不在這上面糾纏,又道:“安大人雄兵十萬,縱橫無敵。北地諸胡,不論契丹還是奚人,都不值一提,遲早皆是大人囊中之物。若某所料不差,今秋風高草長,糧足馬肥之日,便是安大山橫掃諸胡之時吧!”
安祿山緩緩點頭,道:“正是如此。”
濟天下哈哈長笑一聲,喝道:“大人凱旋之日,便是滅族之時!”
啪的一聲響,安祿山掌中銅爵落地!
帳中一片寂靜,濟天下毫不放鬆,疾道:“大人位極人臣,爵至極處,再橫掃北境,開疆拓土。如此大功,朝中卻無爵可賞,無官可賜,到時再有奸相進讒,會是何下場?明皇雖寵信大人,但自古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深不可測。某敢斷言,宣大人入京封賞的詔書,便是大人的催命符咒。此乃功高蓋主!功高成怨府,權盛是危機。”
良久,安祿山方苦笑道:“明皇待俺不薄,本使也一心為國盡忠,可你們卻要陷俺於不義,唉,這個……這個如何是好?”
濟天下自行斟了一杯醉鄉,滿飲之後,笑道:“明皇過往是待大人不薄,可今歲年節過後,范陽龍氣升騰,有道之士,皆可望之,連異族也逐源而來。大人您說,明皇知道此事後,又會如何看您呢?”
安祿山面上肥肉顫動,似喜似憂,嘆了半天氣,才道:“這個……唉,話是這麼說,可是俺這裡不過是東北蠻荒之地,如何能與全國之兵相匹敵?此事不要再提了。”
這時史思明道:“大帥,朝中安寧日子過久了,哪還有什麼精兵?我在中原走這一次,看到的都是些老弱病殘,只有禁軍還算好點,不過也都是些花架子,沒上過陣殺過人的。咱們手下這些兒郎,個個都如狼似虎,真若起事,直搗長安,不在話下!”他也是個狠人,張口不但立時把話頭挑明,且字字是不臣之言。
有史思明帶頭,帳中眾將也就忍不住了,紛紛叫道:“史將軍說得好!”“朝中那些兵,哪是咱們北地兒郎的對手!”“俺拓拔的山字營弟兄,少說一個能打他們十個!”“安將軍提著腦袋保天下,那起子貪官還背後使壞,打他個孃的!”
這些將領早有了八九分酒意,越吵越是厲害,個個恨不得立刻起兵,殺進長安去。改朝換代,他們可都是開國功臣了,那時南方美人如玉、金銀若山,還不是要多少便有多少?
安祿山一個時辰前便似喝得差不多了,可是直到現在也還是那個模樣,也沒見醉倒,他便向紀若塵三人望過來,道:“不知紀先生準備如何助俺呢?”
濟天下偷偷向紀若塵望了一眼,紀若塵緩緩點了點頭。濟天下便有了底氣,道:“我家主人乃具天縱之勇,濟某不才,也有些運籌帷幄的本事。若大人賜下五千精壯,三月之內,濟某便可將之練成百戰精兵,以一破十,不在話下!”
“好!”安祿山將酒爵重重擲於地上,吩咐道:“點五千兒郎給紀先生,再配五千胡人精壯男子,充入營中作粗夫!再選五百健婦,隨軍使喚。”
安祿山吩咐下去,自有軍校出帳辦理。他又向道德宗諸人道:“俺要行這大事,還得諸位高人不忘前言,鼎力相助。”
尚秋水虛弱地笑笑,道:“自當盡心竭力。”
直至夜月高懸,方才酒盡人散,大營中仍有人餘興未盡,三三兩兩的扎堆拼酒。已定了要舉大事,人人胸中都如燃了一團火,火中有金有銀,有田屋有女人。
卷三 碧落黃泉 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