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過江,也是令人猜忌的事情…李周巍只能微微頷首,朗聲道:
“不知渤烈王大駕,有失遠迎。”
這駕馭真火的王侯卻在火中不動彈,如同一座雕塑、一尊神像,眼中含著灼灼的真火,卻始終靜靜地、甚至有些迷惘地望著他。
足足過了一息,這位以雄姿美髯而聞名的王侯才微微動唇,神色極為複雜,聲音雖然雄壯且有磁性,卻帶著些沙啞:
“小王見過…見過…公子。”
他不曾用真人,不曾問道號,也不曾用湖上主人、李氏主人的稱呼,而是躊躇了幾次,用了公子二字。
李周巍略有訝異,不知如何應答。
李周巍並非不知曉高家的由來,高家本姓是樓,乃是魏帝賜姓,從此發家,高家早年一直尊魏正朔,齊地也在當時寧國的正北方,互助而存。
甚至到了梁末亂世,燕王慕容得常隕落之前,高家還一直打著尊魏的旗號,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至今的高家時常被入關的諸姓所恥笑,內部也有了複姓是樓的呼聲。
李玄鋒當年在大寧宮中,甚至有人直呼高家為是樓犬馬,可李周巍不曾想到,如今的渤烈王還能對他存著這幾分善意,只能回覆道:
“不知大王至此,所為何事?”
胡人大多數眼眶深邃,高服那雙真火眸子望過來,顯得極為深沉,他已經平靜許多,輕聲道:
“此次並非為了公事,只是存了一點私心,要問上一問。”
“請講。”
李周巍微微警惕,卻見他嘆道:
“本王有一位姑母,姓高,名戲江,自小對本王頗為照顧,可她意欲遊歷天下,時常在諸地遊戲,前些年在江北,後來又到了江南,如今她壽元罷了,我來接回她,或落葉歸根,或衣冠屍骨,葬去營丘。”
“只可惜過了江南,我等便不識路數,她在外又用道號,故而特地來問湖上,望著替本王尋一尋。”
李周巍心中覺得奇怪,抬頭道:
“原來如此,不知長輩是何道號,我為大王尋一尋。”
高服那雙真火倒映的雙眼看來,終於直視他的眼眸,聲音平靜:
“她道號為…江壺子。”
此言一出,李周巍一時愣住,只與他對視著,面色數變。
江壺子這個名字李曦明可能陌生,可李周巍一瞬間就想起來是誰了,當年密泛宗與望月湖對峙,侵略不斷,直到李曦明突破紫府,那浮雲洞的修士留了些老弱病殘被抓過來,就有這江壺子!
當時李曦明便看她出身趙國,還覺得有些奇異,只是見她一身清氣,便放她在湖上荒野修行…
可對上高服意味深長的眼神,李周巍一剎那有了領悟:
‘高家還有魏國遺忠,這老修士是南下來看魏李血脈的…恐怕只是不敢站在湖上一邊,便反其道而行之,在浮雲洞客居修行,以觀變化…’
只是李周巍仍有疑惑,作訝異模樣,問道:
“原來江壺子前輩是高家的長輩,竟然這麼多年不言不語,我家實在是得罪……只是這麼幾年我一直在閉關突破,這也是剛剛回來,並不知曉荒野幾位散修的情況,這就給渤烈王問一問!”
高服眼中含笑,輕輕點頭,聲音低沉,透過他的神通靜靜地飄到李周巍的耳朵裡,幽幽地道:
“老人家這個年紀了,凡事多抱死志,哪裡敢呢。”
他這話用意很明顯,甚至有些太明顯了,也只能用神通之間傳一傳話,李周巍頓時啞然,遂搖頭道:
“請大王稍待。”
他默默轉過頭來,只派人去接,心中念頭數閃:
‘江壺子這麼多年在荒野,諸家可曉得?應當不曉得…’
‘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