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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又進了死衚衕,莫說一品大員,就是個入了八分的國公郡王,也不能奈何那位皇太弟。頌銀黯然,唯恐她和容實的事遭家裡反對。頂得住外界壓力,頂不住從芯兒裡爛起。如果人家有了退意,她怎麼強求人家?總不至於賴著人家不放吧!
見她頹唐,老太太復一笑,“再瞧瞧吧,我料著王爺雖然情切,也不是個死心眼的人。好好同他說,興許過後自己也懊悔,昨兒是一時興起,並非本意吧!”
老太太是儘量往好了想,頌銀卻知道他是何等精於算計的。往後能不能太平真不好說,她自己雖然堅定,別人呢?就算容實鐵了心,能夠要求家裡大人也像他們一不管不顧嗎?
她垂首嘆息:“我給老太太添麻煩了。”
容老太太道:“這事怎麼能怨你?我們也年輕過,年輕人惹情債,尋常得很。尤其是好姑娘,慧眼識珠的人多了,你愛我也愛,你要我也要。有些爺們兒就是這樣,官場上較勁,情場上也較勁,都是少年意氣。等時候長些了,看開了,也就風過無痕了。”
然而嘴裡說著寬慰的話,到最後也沒提起結親的事兒,頌銀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想去找容實,可內務府入冬前太忙,整天進進出出購置和發放防寒所需,根本抽不出空來。
家裡老太太找她說了一回話,“姑娘家什麼最要緊?不是清白,不是名節,咱們滿人沒那麼嚴的教條,最要緊的是氣性兒。人活著就為爭口氣,別讓自己彎下腰。你委曲求全了,人家未必領情,沒準兒還把你的尊嚴當抹布,愈發不把人當回事。我這回是誠心想和他們商量的,打算過了定請人合八字,看個好日子就把親成了,沒曾想他們黑不提白不提的,就這麼含糊過去了。也罷,他們不上心,咱們還瞧不上他們呢!這麼多的滿人官員,非要巴結他外八旗?豫親王辦事是欠地道,可瞧得出心思花了不少,你自己掂量,要論人品才學,我看豫親王不比容實差。將來當福晉,家裡沒有天王菩薩坐鎮,用不著伺候公婆,你的日子也輕省。容實沒有什麼可挑眼的,我就是看不慣他們家老太太那股勁兒,勢利眼,光說漂亮話,不辦漂亮事。你要是真做了她的孫子媳婦兒,且有好受的呢!”
頌銀被數落得說不出話來,噎了半天試圖緩和,“這程子風聲緊,略過兩天也好。”
老太太哼了聲,“誰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可沒那麼好的性兒,咱們佟家孩子又不是沒人要了,姑娘白擱著就等他家來提親?前怕狼後怕虎,我看他們是心不誠,我就不信立時定了親,豫親王還能把人怎麼樣。他們老太太是不急,有個現成的人選供著呢,什麼表的堂的,今兒請期明兒就能拜堂。不說正房奶奶,做妾也未必不願意。既這麼,自己家裡做親就是了,何必費那手腳!”
頌銀默默聽著,有種舉步維艱的感覺。老太太似乎是預備撂挑子了,容家那頭又沒個明確的論斷,她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後來越性兒不想管了,隨緣吧!只不過捨不得容實,割不斷對他的感情,要是有半分希望,還是願意等著他的。但如果沒這個緣分……自此祝他有酒有肉有姑娘,也就是了。
她阿瑪絮叨了兩天漸漸不提了,因為實在是忙,外面進貢的紅羅炭交付內務府,雖不必他們親自動手,但監督底下太監查驗過秤還是必不可少的。
頌銀看人舔筆記賬,宮裡每年要燒兩千六百餘萬斤炭,且對這些炭的形制規格有嚴格要求。產地不同,送上來的陳條也不同,得一筆一筆分開清算。最後匯總,允許有一定損耗,但不許有太大誤差。外頭買辦是靠得住的,她看了半天沒什麼遺漏,正預備把冊子收起來,有個太監過來報信兒,左右看看人多,把她引到了井臺那裡,壓著嗓子說:“小總管還不知道呢,今兒布庫場上鬧起來了,容大人和豫親王交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