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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奴才人在這兒,您想處置我,我引頸待戮。”
還沒說出個究竟來,窗外有人高呼啟奏萬歲。皇帝略頓了下,懊惱地叫進來,頌銀瞧準時機溜了出去。
這事究竟怎麼處置呢,皇帝有他的考慮。沒有動頌銀,當然也不可能動董福晉。晉位的時候那兩位側福晉都給了妃的位分,另兩位格格晉了嬪,沒有貴妃,更沒有皇后。事情雖然悄悄掩住了,但中宮之位的空缺,還是給了許多人遐想空間。
頌銀靜下來思量,開始後悔自己沒有生受那一巴掌。如果倒地的是她,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順告假回家了?自己臨著大事還是太不成熟,要是能想得周全,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步。
她站在乾清宮前放眼望,到處都是帳幔紙幡,鰓麻孝服發出一種獨特的臭味,這種味道代表死亡,辦喪事的場所都能聞得見。
明天就是大行皇帝梓宮移出紫禁城的日子,觀德殿裡已經籌備妥當了,曾經呼風喚雨的人,身後掙得的不過是太廟裡的一個席位,想想真是悽愴。
☆、
關於乾清宮停靈的時間一向有規定,不能超過三十日。大行皇帝因和繼皇帝的關係不是父子,棺槨停了十八天,欽天監便擬定時間將靈柩移到殯宮。內務府和侍衛處提前一天準備好鹵簿儀仗和象輦,,接掌朝政並不是難事,因為一直在軍機處,政治對他來說玩兒似的。但大行皇帝移宮後,他對先帝舊臣都做了封賞,內務府專管各種賞賚,頌銀接到上諭後一條一條清點出庫,每人御賜的東西都不一樣,她要核對妥當,然後登門宣旨,以布今上恩澤。
這個差事讓她有些為難,不為別的,就為要登容家的門,要見容家老小。自上回太太在東華門外說了那席話後,她就一直覺得慚愧,不敢見她們。有時人就是這樣,明明自己沒有做錯,反倒因為別人的責難和自己的知羞恥,把一切歸咎於自己了。她坐在轎子裡的時候細想,她有什麼理由畏縮呢,因為她愛容實,連帶尊重他的父母和祖母罷了。
容家早就接到先報了,她進門的時候院裡供了香案,焚起了高香。她託著皇命踏進來,高呼一聲“有賞”,闔家主子奴才跪了一地。她掃眼一看,容老太太和太太跪在她面前,不遠處的抄手遊廊上還有個伏地的楚楚身姿,穿著玉色翠葉紋袍子,髮髻上插素銀鳳尾簪,儼然以容家人的身份自居了。
頌銀感到難過,就算容實不答應又怎麼樣,家裡做主要留下的人,一時半會兒恐怕是攆不走了。怪容老太太和太太嗎?站在她們的立場,做得也沒錯,誰不要自保呢。只是過於涼薄了,今非昔比,和容家女眷沒有了貼心的感覺,再見陌路了似的。
什麼都能丟,人不能丟。她挺直脊樑朗聲誦讀:“奉上諭,新春誌喜,賞內閣總理大臣、保和殿大學士容蘊藻,領侍衛內大臣、上書房行走容實,銀各十兩,御賜寧綢八匹、沉香一盒、乳餅一匣、果乾一匣,領旨謝恩。”
容老太太和太太泥首頓地,“萬歲萬歲萬萬歲。”
頌銀擺手一揮,將賞賚的盒子交給她們,再由她們轉交於下人請走。無論如何總歸來了,既然見了面,也沒什麼好閃躲的,她大大方方給老太太和太太請了個安,“有程子沒來瞧老太太了,老太太身子好?”
容老太太道是,“勞二姑娘記掛著了,這把老骨頭還禁得住摔打。”說著審視她兩眼,“倒是二姑娘,怎麼看著清減了不少?”
她笑了笑,“您也知道的,近來逢著大事兒,內務府一刻不得閒,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我總想著要來給老太太、太太問安,只因大行皇帝初一移殯宮,新帝登基後又有數不清的瑣事要承辦,就耽擱了。趕巧今兒有這個機會,藉著宣旨來家瞧瞧,老太太和太太恕我不周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