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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貴人愁眉苦臉說:“我不會啊,我額涅就沒教我這個。以我的手藝,勉強能做個沙包……要不你問問皇上玩不玩砍包兒1?”
頌銀無話可說,皇帝能和人玩兒這個?這不是說笑呢嗎!她咬著嘴唇思量,“我讓人給您送兩套話本子吧,《孫悟空戲唐僧》、《武大郎情定西門慶》,都挺好的。”
郭貴人目瞪口呆,“武大郎和西門慶好上了,那潘金蓮呢?”
“基本就沒她什麼事兒了。”頌銀揮了揮手,十分爽快地說。
“你平時就看這個?”郭貴人忽然覺得這麼文雅謙和的女官,怎麼有點顛覆在她心裡的形象?
頌銀忽然意識到了,頓感尷尬,含糊笑道:“就是瞎看,外面正經話本子我都看完了,只能找些偏門的來看。其實挺好的,感情真摯得很吶,回頭我打發人給您捎進來,您悄悄的看。”
郭貴人立刻說好,“先看著,要是好再接著運。”
她應個嗻,高高興興道別,從景祺閣退了出來。
往北不消幾步就是東北五所,雖相距不遠,但這裡蕭條冷落,和郭貴人那裡根本沒法比。這裡原作為皇子乳母養老的處所,後來不知怎麼演變,改成了冷宮。院子長期沒人照看,磚縫都生了草,三間面南的屋子沒有房簷和天棚,太陽光直撅撅照進屋子裡,熱得烙餅一樣。禧貴人擇陰涼,躺在北邊靠牆的窩鋪上,看守的太監引頌銀進去,勸她不要靠近,說:“就是這兩天的事兒了,原本奴才得上內務府回稟的,既然小總管來了就瞧一瞧吧,要準備什麼,到時候一卷落葬就完了。”
頌銀看見她的眼角緩緩落下一道淚,也許這刻是清醒著的。她忽然很怨怪這個太監,人還沒死就說這種話,叫她聽了心裡什麼滋味?
她狠狠斥他,“滾出去!”
那太監嚇了一跳,忙打千兒退到門外去了。頌銀環顧這屋子,真正的家徒四壁。床尾放一隻恭桶,東牆根並排碼著兩張條凳,上面擱一雙筷子半碗稀飯,還有一個又黑又硬的窩窩。
她心裡實不忍,上前探看她,輕輕叫她一聲。她轉頭看她,如花的面容已經枯槁了,可是一雙眼睛卻那麼明亮,翕動了下嘴唇說:“小佟總管,您來了?”
阿哥夭折後她的神智一直不清,連人都不認識。今天忽然這樣清明,看來是迴光返照,時候確實要到了。
頌銀噯了一聲,努力對她微笑,“我一直忙,沒得空來瞧您,您今天想吃點什麼,我著人去做。”
她僵硬地搖頭,抬手壓了壓嗓子,“這裡堵住了,咽不下去東西了。您能來瞧我,我真高興。”
頌銀忙道:“我叫人傳太醫,咱們先瞧病,再敘話。”
她還是搖頭,“閻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等你到五更。我不懼死,死了就能見著我那哥兒了……小佟總管,我想託付您一件事。”
這種時候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她說好,“您只管吩咐,我能做到的絕不推諉。”
她嗯了聲,緩慢地閉上眼睛,又吃力地睜開,喘了兩口氣道:“等我死了,別把我埋在亂葬崗裡。我有孃家,送我回正紅旗。可惜我是個罪人,連累了家裡,不知道他們還願不願意認我。要是沒人肯收屍,請小總管費心,給我一口棺材,別埋得太深,我們老家有這個說法,太深了不好轉世。我這輩子苦,投身在這帝王家,下輩子但願能生在小家子,種種地,放放羊,再也不稀罕這滔天富貴了。”
頌銀站在那裡淚如雨下,她和阿瑪到底做了什麼,把人害成這樣。雖說當初就算沒有他們插手,馮壽山也不會放過她,可最後他們還是參與了,往那帖催生藥里加了莪術,害死了阿哥,逼瘋了禧貴人。
她自責得幾乎要崩潰,不敢向她坦白懺悔,因為牽扯太多,她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