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錄裡都是麻麻曾經和他說過的話,他記性好,很多話不管懂不懂都認真記著,離開麻麻後他抵不過那灼心的思念,一夜夜翻來滾去腦海裡都是和麻麻在一起的日子,實在睡不著就起來寫字,把麻麻的話一字字錄下來,寫著寫著,心便定了,好像還是和麻麻在一起,他在燈下寫字唸書,麻麻抓一本色情小說一邊看一邊等他。
那些最初無眠的夜,是這本語錄伴他渡過。他一開始想著,寫下來就不會忘記那半年,就不會忘記麻麻,到得後來他忽然明白,這一生他忘記什麼都不會忘記那段日子那個人,這世上再沒有誰能比她給他更多。
景泰藍揣著語錄本就好像揣著紅寶書,雄赳赳氣昂昂地下輦進殿。
李秋容親自出來接他,難得他還是那八風不動的橘皮老臉,明明那日被迫敗走,臉上一點痕跡都不露,還是恭恭敬敬地參拜景泰藍,道:“陛下,太后等您很久了,聽說您要來探她,太后精神都好了許多,今兒就能起來床了。”
他說完,半抬著頭,一眨不眨地盯著景泰藍。
景泰藍心跳了跳,一瞬間有些發虛,他原以為太后病得不輕,那麼隔簾探視一下,隨口說幾句話也便走了,如今聽李公公口氣,太后竟然身子不錯,神智也是清醒的,不由便有些慌。
他記得那晚他衝進簾子,說了那句話之後,太后看他的表情。
那樣熊熊燃燒一般的憤怒的烈火,似欲吃人的眼神……可怕到他不願意回憶。
李秋容也在打量小皇帝的神情,他對皇帝敢於來探視太后已經覺得十分驚訝,當然他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句話淡淡吐出口,他等著皇帝霍然變色的神情。
一個三歲孩子,經過那些,無論如何都該是怕的。
景泰藍一抬頭,正看見李秋容窺探的目光,心中忽然湧起一陣厭惡。
麻麻說過,敵人都想要看見你弱,想要先壓下你的氣勢,你若不想被一壓再壓,從一開始,就不能示弱。
景泰藍抬起頭,上前一步,扶住了李秋容。
“李公公不必多禮。”他笑嘻嘻地道,“太后娘娘身子大好了?一定是聽說朕來了才好的。朕也十分歡喜。”
李秋容臉皮抽了抽,“謝陛下。”
“李公公瘦了。”景泰藍卻不鬆開他,抓著他袖子四十五度角認真打量他一陣,甜蜜蜜地道,“想必侍奉太后娘娘太辛苦了。正好朕給太后娘娘帶來了一些她*吃的宮點,也便賞你點?”
說完便回頭命人拿籃子來,親手取出一碟棗泥酥遞給李秋容。
李秋容只好接過點心磕頭謝恩,景泰藍卻還不走,笑眯眯看著他,一臉小孩子獻寶的天真純摯,舔著舌頭道:“這酥很好吃哦,公公你不嚐嚐嗎?”
他這意思竟然是要李秋容當面吃點心,李秋容哪裡敢吃他帶來的東西,卻又一時想不出如何推託,眼瞧著孩子仰著金童一般的蘋果臉笑吟吟等著他,心裡一陣陣發寒,就好似看見一隻頭上長角的小惡魔。
“奴才……謝陛下恩典,不過奴才不敢在陛下面前就食,那是對陛下的大不敬。”李秋容半側身,拈了半塊點心放在嘴裡,隨即轉過身,謝恩,“陛下,確實好吃得很。”
他藉著那半側身,已經飛快地將半塊酥塞進了領口,此刻一臉坦然地和景泰藍對視。
景泰藍點點頭,很開心地道:“我就知道公公會喜歡。”說完便向前走。
李秋容鬆口氣,正要跟上去,景泰藍忽然回身,格格笑著撲向李秋容,道:“公公,好久不見你,我好想你!”
他前頭好端端的,忽然來這一下,驚得所有人都一愣,李秋容也怔了一怔,下意識向後一退。
身子這麼一動,領口的半塊酥自然碎了,簌簌落了他一脖子,連領口也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