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起發紅的眼,眼底淚花濺開水氣未散。
這一對視,兩人都一怔,道:“是你?”
隨即那人臉色大變,驚呼,“是你!”
同樣一句話,第二句語氣已經截然不同。震驚喜悅,擔憂不安,情緒交沓而來,而太史闌已經在問,“村長,你怎麼在這裡?”
這人正是三水村的村長,沂河壩潰壩之前,太史闌最早讓他帶領村民轉移,此時他不主持災後重建,卻在這裡停留,太史闌的眉頭已經皺起。
三水村村長嘴張了張,又回頭看了一眼,忽然一把拉住她,將她往人群裡一推,隨即大叫,“太史姑娘回來啦!”
這一聲並不響亮,但四面的人忽然一靜,又一僵,隨即齊齊回頭,一瞬間人人張大嘴,瞪大眼,目光齊刷刷,將太史闌渾身上下掃了一遍又一遍。
太史闌那麼有定力的人,在這樣詭異的目光齊射下,也不禁渾身都麻了麻百姓們的表情太古怪了,又像歡喜又像恐懼,又像興奮又像擔憂,這是怎麼了?
而且這些人也不是她所救下的村民,根本不認識她,此刻這種熟人般的眼光,令人毛骨悚然。
那些人把她掃射幾遍後,不約而同讓開一步,空出一條道路,不約而同張嘴齊喊,“太史姑娘來啦!”
外圈這麼一喊,還在鬧著的裡圈又是詭異的一靜,隨即人們再次齊齊回首,剛才那種古怪眼光又來,太史闌再也忍耐不得,一手撥開那個渾身哆嗦的村長,大步向前。
她所到之處,人們齊齊讓開,卻又不走遠,待她走後又興奮的聚攏,她所經的道路,像一條雙向拉鍊,前方拉開而後方又迅速閉合,人們不斷讓路,又不斷地通知前方,“太史姑娘來了!”
這麼一聲聲地傳遞進去,每個人像一葉舟,帶幾分激動將她送入人海中心,太史闌一開始還覺得詭異,很快就神情自若,一路快步進去,越往裡走,她臉色越冷。
因為她聽見了裡頭的聲音。
拋砸雜物聲,怒罵聲,呵斥聲,鞭子抽打聲,還有冷笑厲叱聲,那冷笑聲聽來幾分熟悉。
“說呀,怎麼不說了?瞧瞧你們這幾個,軟趴趴的富家公子,走江湖來歷不明的女人,殺人無數的大盜,就這種貨色,敢說你們是沂河下游父老的下游父老的救星?敢說是你們救了三水明安八村百姓數千人性命?笑話!天大的笑話!這沂河歸北嚴府管,歸我管!除了我,誰懂水利?誰能預知水患,誰可以在潰壩之時組織父老轉移?是我!是我,只能是我!在我金老爺面前,你們也敢貪我的功?”
責罵之聲,伴隨鞭子抽打之聲,卻沒有任何求饒和反抗的回答,裡面被罵的囚犯,像逆來順受,又像已經失去反駁能力。
太史闌衣袖下的手掌,慢慢攥成了拳。
這是金正的聲音。
堅決反對她和蘇亞轉移百姓,跟來看笑話,又在潰壩那一刻丟擲景泰藍,害他們三人漂流水中險些喪生的金正。
上天竟然沒有淹了這個混賬。
“太史姑娘。”跟她一直進來的三水村村長悄聲道,“沂河潰壩,百姓無人傷亡,大家都知道是你和蘇姑娘的功勞,所以北嚴府公告出來,貪了你們的功,大家都很憤怒,但也不敢說什麼,誰知道隔了不過幾天,就出來訊息,說是大盜火虎趁沂河水潰,劫獄脫逃,抓回來從重處理,又說通城鹽商之子陳暮通匪,要押入大牢,蘇姑娘去救,隨即也被拿下,說她公然衝撞官府,殺傷衙差,都判了枷號一月,然後再報行省定罪……”
太史闌點了點頭,透過人群縫隙看了看裡面,忽然道:“村長,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
少頃太史闌快步進來,最裡圈的那些人,不再喊話遞話,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