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吶,天吶……她顫抖著抬起頭,他眼中銳利的光芒幾乎能刺中她,他臉上笑意更深了點,緩緩說:“剛才,你說‘她’。”
瑤光的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握住擠了一下,彷彿全身血液倒灌回腦子發出“嗡”的一聲,緊接著,劇烈的心跳掩蓋了血液流淌的聲音。
她和端王對視著,口乾舌燥,一個字也說不出。
剛才她才想過,有時候,神情所能表達的遠勝於言語。這一刻即是如此。
他知道!
他看出來了!
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她再一回想,啊……我上當了。最開始用“她”的,是他。是他用“她”來敘述他和韓瑤光1.0版之間的舊事!難道……難道他早有預謀?他早想到了,剛才不過找個機會來證實?
她心跳更快了,卻無法移動,一瞬間想起許多獵殺女巫的可怕故事——他會不會捂死我,以求原先寄住在這軀殼的靈魂有機會回來?他現在要如何處置我?
他會對我做什麼?
沒等她生出更多可怕的想像,他又笑了。這聲笑聲所蘊含的複雜意義頓時讓她狂跳的心不再感到恐懼。他道破她身份的那聲笑裡是單純的偵破者的勝利,那這聲笑中所蘊含的,就複雜得多了。瞭然,無奈,傷感,欣慰,感嘆……還有種“你怎麼這麼弱”的微微鄙視。
他向她走了一步。
涼亭很小,他只走了這一步,她觸手可及。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撫摸她的臉頰,可指尖距離她還有一點點距離時又停下了,他垂眸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問:“你是誰?”
瑤光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近乎無聲地嘆口氣,指尖觸到她左眉眉峰,輕輕地沿著絨絨的眉毛行走,隨即閃電般縮手,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到了似的將手收進了袍袖之中。
瑤光在他的手指離開自己的眉毛時才覺得微癢,癢得她不由自主微眯起眼睛。很奇怪的是,她這顆藝術家的大腦這時突然又不幹正事了——許多哺乳動物眼睛上都長著幾根觸鬚,比如小貓小狗那種立起來的觸鬚,人類只覺得是用來增加貓狗可愛度的,因為我們的眉毛早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失去了“探觸”的功能,裝飾功能大於實際功能……其實不一定啊,比如我現在就覺得我的這邊眉毛很靈敏呀!等等,我用我的眉毛探查到了什麼……
他看著她,又笑了。
他這次的笑容裡蘊含的意義讓瑤光對著內心大吼,這個時候,你思維發散到人類進化去了!你想想辦法好不好!先解決這個大危機再發散不遲呀!
她正又急又氣,忽地懸崖邊來了一陣風,夾著溪流中的水汽將端王那件袍子的衣袖吹拂起來,連著兩下拂在瑤光腰間。
他急忙合手攏袖,可那袍袖像有了自己的意識似的,颯颯而動,兜頭撲在瑤光臉上。
瑤光伸手去抓,一下碰到端王身體,不知道是他手臂還是胸肌,硬硬的一塊,趕緊不敢再動了。
他這時又笑了一聲。這聲笑,將她的驚恐和不安完全驅散了。
她不再怕了,無奈地嘆氣:“唉,你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這時,風停了,調皮的絲袍衣袖垂落下來,端王欲笑不笑,看了她片刻又問了一次:“你到底是誰?”不待她回答,他又追問:“你叫什麼名字?你……從何而來?”
瑤光這時心情很複雜。
她穿越以來,從沒設想過這樣的場景:她被識破了。
擔心麼?害怕麼?肯定有的。可除此之外,隱隱又有種終於石頭落地的踏實感——這世間,終於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了。不是作為“韓國公子曾孫女、韓文誡公韓湲之女、大周樂府令儀韓氏”,而是她。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