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簷下燈籠一點微光,認出她身上正是日間我給姑姑披的那件湖水綠的蜀錦披風。
我頓時鬆了口氣,想想自己被嚇得不輕,不由嗔怪道:“姑姑,原來是你呀。你怎麼半夜一個人跑到這裡來,叫你也不應。”
她背對我趴著一動不動,看來睡熟了。
真是的,白天已經受了寒,夜裡還貪涼睡在外頭,病情加重怎麼辦?沒了長御,姑姑變得這麼不愛惜自己了嗎?
長御是江南水鄉人,人也是溫柔似水、潤物無聲。他好像與一切和水有關的事物都格外有緣,燕寧宮院子裡擺兩隻大水缸,養出來的蓮花也繁茂嬌豔亭亭玉立,堪與御花園的荷塘媲美。
姑姑是想長御了吧,和我一樣睡不著,所以獨自跑到這荷塘中來追思緬懷他。
這麼一想我也覺得心裡酸酸的,不忍驚擾她,又怕她在石桌上睡久了當真要著涼生病,便放輕腳步繞到她面前去,打算小聲把她叫醒。
走到她側後方,腳底下好像踩到了什麼黏答答的東西糊住了鞋底,地下背光也看不清,只見這片地面好像比那邊的石板顏色深。我蹲下去摸了摸,冷不防指尖一陣劇痛,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了。
我痛得驚叫一聲,姑姑仍然沒醒。
壞了,不會是有蛇吧?
我舉著受傷的手跑到燈籠下一看,滿手的血。居然被咬得這麼嚴重!
——不對,如果只是手指被蛇咬一口,怎麼會掌心裡全是血?
我回過頭去,終於看清了姑姑的正臉。
她側趴在石桌上,雙目圓睜,胸口水綠色的羅裙上洇開一大團深暗濃豔的花,再沿著裙裾凝成一線滴落下來。
我踉蹌往後退了一步,踢到地上的刀,噹啷一聲。腿軟得站不住,我一下跌坐在地上,坐在滿地的血泊裡,她的血把水榭半邊的石板地都淹沒了。
姑姑!怎麼會!怎麼會!!!
手上被咬的地方更痛了,我只覺得心口一陣陣地發緊,血液似要沸騰,耳朵裡囂叫轟鳴。張開嘴卻喊不出聲來,咽喉彷彿被一張看不見的手扼住,眼前的一切開始扭曲模糊。
我被蛇咬了,姑姑死了……也好,也好,就讓我隨她一起去好了。
——
醒來的時候,我以為只是做了一場噩夢。
然而指尖的疼痛又提醒我那一切並非全是虛幻。我想看一眼傷口,稍稍一動便覺得頭疼欲裂,心跳如鼓,胸口彷彿著了火一般灼痛,四肢也使不上力氣,眼前一陣一陣地發花犯暈。
我閉眼躺在床上喘氣,聽到外頭有兩個人竊竊私語,一個是紜香,另一個僕婦聲音陌生。
陌生僕婦說:“幸好你昨夜不在,園子裡所有人都被抓去那個什麼寺……哦大理寺!抓去審問了。聽說那裡邊是專審重犯要犯的,十個進去九個橫著出來!人都抓空了,把我叫過來使喚頂差。我平素只會種菜,哪能伺候得好這些金貴主子!”
紜香問:“貴妃當真在園子裡叫人殺了嗎?”
僕婦道:“我也是聽人說的,一刀捅在心口,血流得滿地都是,要不怎麼把人全抓了呢?哎喲真是嚇人!”
紜香說:“什麼人這麼大膽,敢在瀾園刺殺貴妃?”
僕婦道:“誰知道呢,要我說肯定是內賊,不然怎麼一點動靜都沒出就把人殺了。這些豪門深院、皇宮大內的事複雜得很呢,我看這回得死不少人。”
紜香又問:“我家小姐是目擊者嗎?”
僕婦回答:“早上發現的時候她昏倒在旁邊,估計也是嚇昏的,要真看到了兇手還不把她一併滅口?不過也不好說,大理寺的官爺交待說等她醒了把她叫過去問話。”
紜香哀嘆道:“貴妃是全家的靠山,突然死了,還是在自家園子被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