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大紅大綠,俗氣死了。還有這珍珠,繡在枕巾上,不嫌硌得慌嗎?我就不喜歡。我喜歡黑白素色,純淨自然,大方雋永。將來咱倆成親,就不要這些花花綠綠勞什子,我穿黑的,你穿白的,怎麼樣?”
這主意可真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黑白無常呢。
九月初六很快便到了。
信王是親王,納妃先把妃子迎到宮中行冊封儀式,二人拜謝天子及太妃,受金玉寶冊,告饗太廟。禮畢時已過午,再轉入信王府,夕食宴饋賓客,行夫婦昏禮。
嵐月跪在金闕御座之下,身著鳳冠翟衣,珠穗羽扇半掩玉容。我看不清她的臉,卻能看到她心中所想——今日是她一生中最榮耀的時刻,她從隱姓埋名寄人籬下的荊州小戶之女,一躍而成親王妃,卻仍不滿足。她嚮往更高更尊貴的位置,期望有朝一日不必再屈膝事人,而是站在那金闕高處,接受萬民仰望叩拜。
她想當皇后。
單論野心,她倒是跟信王志同道合、十分相配,難怪兩個人一見鍾情。
從春明門到信王府不足一里路程,金吾衛在兩旁隔離開道,新人騎馬坐輦,其他人便結伴步行前往。陛下已經在宮中受過禮了,未再駕幸王府。
他若去了,信王及屬下必有所收斂,也不利於我伺探觀察。
“你有沒有發現,到信王府來赴宴的人少了很多,中途好多人找藉口告辭走了。”三皇子跟在我身邊悄聲耳語,話語中不無得意,“太師說那些人都是站在我這邊的,這是表態跟信王劃清界限。”
我轉過去對他正色道:“以後這種話殿下不可再說,有結黨之嫌。”
“我知道,這不咱自己人說說嘛……”
我怎麼就跟你成自己人了,我背地裡還幫你堂兄謀劃奪位呢你知道嗎?“殿下就不怕我洩露出去?信王的岳丈可是我親叔叔,我祖父是今天的證婚人。”
三皇子眨巴眨巴眼睛看著我:“我相信你不會說出去的。你要是想害我,當初為什麼不告訴父皇是我推你的?那會兒我們還不認識呢,現在就更不會了。”
我從眼角向下斜睨他:“那會兒去告狀,陛下最多罰你一頓,有什麼用?說不定我在憋一個大的,一舉搗毀敵人老巢。”
三皇子一本正經地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以後你跟我才是夫婦一體,夫榮妻貴,別瞎想這些有的沒的,要多為我考慮。倒是彭國公,免不了要在兩個孫女婿之間做抉擇,想必很為難吧。”
這十一歲的小屁孩從哪兒學來的一套一套?嘴上還沒毛呢就想什麼夫婦一體、夫榮妻貴,還要我從夫為他考慮,我簡直想學鳳鳶甩他一個大白眼。
“隔牆有耳,周圍這麼多人,殿下還是謹言慎行為好。”
“知道啦,”他彆彆扭扭地說,“我聽你的就是。”
到了信王府,男女分席次而坐,我終於可以甩開他去找永嘉公主。列席的女眷中除了德太妃,數長公主身份最尊貴。公主怕她在場其他人拘束,讓我陪她先去後園歇息,開宴後再入席。
“回來這麼久,難得皇家終於有了一件喜事。”
公主喪夫孀居,一直素面簡裝、不施粉黛。今日她顯然心情不錯,盛裝打扮起來,儀態萬方、容色照人。我除去孝儀,換了一件淺藕色外衫,未戴釵環,陪她在後園池邊散步,還被王府下人誤認作是伺候公主的女使。
暮色將至,王府各處次第掌上燈盞。一水之隔,對岸就是賓客拜謁登記之處,燈火通明人影憧憧,往來喧鬧不絕;我們這邊則草木蔥蘢,鮮有亮光,隱於暗處。
“咦,”公主忽然停下腳步,望著對岸說,“虞相也來了?”
我舉目望向對岸,居然在人群裡看見了虞重銳。
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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