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姑姑,既然這些人都是她寬宥放過的,說明他們並非大奸大惡,其情可憫。我如果從中挑幾個犯了小錯、罪過不大的指出來交差……
正這樣想著,陛下忽然斜睨了我一眼:“這些都是你姑姑求過情的,每個人幹過什麼勾當朕心裡有數,你可要仔細看清楚,實話實說。”
我額上出了一滴冷汗,低頭拜道:“臣女不敢對陛下有半點欺瞞。”
這是對我的考驗,而不是那些宮人。
陛下召入李公公,吩咐他把外面一應人等全都帶進來,林林總總有二十幾人,分作三排跪在地下。
陛下語氣平和,對眾人道:“朕前日剛把江南織造以桑代農的摺子放在案頭留中不發,今日三皇子作文便以‘勸農’為題,議五穀食糧為社稷之本。是誰把朕的一舉一動透露出去,又是誰安插|你們在朕身邊,窺伺上意?主動認錯交代出主使者,朕既往不咎,職升一等,賞銀百兩。”
底下的人俱都埋頭跪著,一聲不響。
“你看,朕給過他們機會了,他們卻依然選擇效忠他們的主子,而不是朕這個天子。”陛下湊近我小聲說,“好了,輪到你了。”
褚昭儀落井下石,暗中讓人散播姑姑和長御的謠言,讓姑姑本已艱難的處境更加雪上加霜,我……我對她可以不必愧疚的。
我低聲回答道:“前排左起第三,中排左起第二,是褚昭儀的人;後排右起第一,是她兄長安排的。”
陛下問:“偷看摺子的是哪一個?”
我額上又出汗了,咬著牙沒有吱聲。
陛下轉向另一位比李公公年輕些的內侍示意,手指在人群裡點了點,立刻有金甲衛士從殿外進來,把那三人從人群裡拎了出去。
中排第二的小太監扒著衛士的甲冑大呼:“陛下開恩!陛下饒命!不是我乾的,是張喜!他偷看摺子告訴了太傅,太傅為三皇子出的題,與我等無關!”
“太傅,呵呵,很好。”陛下轉頭看了我一眼,“下次你最好趕在他們招供之前先說。”
他指示衛士放開小太監,改抓了他指控的張喜。另一被捉的年長宮女見小太監脫身,立馬也高呼:“奴婢也可以做證!奴婢知道褚昭儀諸多惡行,願戴罪立功,求陛下網開一面!”
陛下命衛士將他們幾個先帶到一旁候審,接著問我:“剩下的呢?除了褚昭儀和太傅的眼線,還有其他人嗎?”
我背上的衣衫已經叫冷汗溼透了:“前排右二,是蘇賢妃提拔;中排右三,受過太尉恩惠;……後排左一,同時給鄭寶林和孫才人傳遞訊息。”
鄭寶林和孫才人,我已經記不清她們長什麼模樣、和人對不上號了。宮中不受寵的嬪妃,賄賂皇帝身邊的宮人,能有什麼企圖?最多也不過是想知道陛下的喜好行蹤,看有沒有機會再度獲寵翻身罷了。
陛下也不記得她們了:「鄭寶林、孫才人,做什麼的?罷了,聽這姓氏位分,都是無足輕重的螻蟻。」他隨意揮了揮手:“拖下去,就地撲殺。”
那宮女只會求饒哭泣,實在沒有其他人可以出賣來換取自己的性命,哭聲到了殿外便戛然而止,無聲無息歸於沉寂。
殿內其餘人跪伏於地,瑟瑟發抖,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我的手也在發抖,只能在袖中雙手交握緊扣,才勉強讓自己穩住。
陛下森冷的目光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轉回頭來,忽然對我一笑:“貴妃果然對朕隱瞞了不少事啊。”
我愕然抬起頭,又見到他那成竹在胸、萬事皆難逃其五指山的自得笑意。
他騙我,我又中了他的圈套。
我能識人心,但是不懂人心,在這些畢生玩弄人心城府的人面前,我就像撿了一把不會用的刀去與大人搏鬥的孩童一般,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