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喜歡她之意,是以最近幾乎都是羅才人侍疾。她遇到拿不準的,就會派人去請公主、請我,這兩月中我也來過清寧殿好幾次。
陛下臥病有三個月了,御廚再怎麼精心烹製、加了多少燕參鮑翅的湯羹,太醫一帖一帖的大補藥方,也挽回不了他日漸消逝的生機。他比我剛回宮時所見又瘦了一圈,乾枯的臉上只剩一層面板鬆鬆垮垮地掛著,彷彿其下的筋肉肌理、以及它們所蘊含的生命力都已悄然流失。
我們到清寧殿時,羅才人剛喂陛下喝了藥,服侍他翻身側躺,露出後背透氣。“同一個地方一直壓著,會生褥瘡的。”她說。
現在她做這些已經十分得心應手了。陛下自己側臥不住,需要人扶著,扶一會兒還不行,一天中累計得好幾個時辰,羅才人便躺在陛下身後抱著他。最近這半月,她好像都沒再找過我求助。
見我們來了,羅才人起身下榻,暫且先讓陛下平躺。公主坐在病榻旁,招手喚入女使,女使將從昭陽宮帶來的提籃開啟,裡面竟是黃白紙錢、硃砂毛筆等物。
“皇帝哥哥,再過五六天就是貴妃嫂嫂的忌日了,我跟瑤瑤正在準備祭品呢。”她拿出一張黃紙來,就著榻邊的矮几疊成元寶形狀,然後用筆蘸取硃砂,“可惜陛下不能跟我們一起祭奠,就請你為這些紙錢燒化都點上硃砂吧。”
她握住陛下的手,替他抓著筆,在元寶中間點上一抹紅。點完後她舉起來看了看說:“這也算御筆親題了,貴妃嫂嫂泉下有知,定能體懷陛下的心意。”
我以為陛下會惱怒她自作主張強迫他,但他只是緩慢轉動眼珠瞥了我一眼,我並未看到他心裡的念頭。
準確地說,是我並未看到他心裡的惡念。
近來我似乎越來越少看到了。是陛下風疾入腦日益加深,他的思維變得更遲鈍什麼都不想,還是他心裡仍舊是活泛清明的,只是忿怨恨意變淡變少了?
我不知道。我只能看到人心裡的壞和惡,看不到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