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船上, 那就是已經離開洛陽了?
鳳鳶睡著睡著在步梯上坐不住了, 身子像開水燙過的菜葉往下耷拉,從上一級階梯滑到下一階,這樣她居然都沒醒,換了個姿勢和聲調繼續打呼。
我看得想笑,一笑牽動整個胸腔,疼得我險些又背過氣去。
幹躺了大約有半個時辰,聽鳳鳶打呼聽得我都快跟著睡著了,外頭終於響起動靜。船身向一側稍稍傾斜,有人跳上船來。
“這兒的市集太小了,好多東西都買不著,先湊合用吧。”我聽見鄧子射的聲音,“鳳鳶,齊瑤怎麼樣了?”
“你們回來啦……”鳳鳶終於睡醒了,迷迷瞪瞪地擦嘴角流下的口水,“還能怎麼樣,就那樣唄,還睡……啊你怎麼醒了!什麼時候醒的!為什麼不叫我!”
我叫了,好多聲呢……
“醒了?”鄧子射從舷梯走下來,“讓我看……”
走在梯子上話音未落,他就被推到一旁,虞重銳三步並作兩步從舷梯上衝下來,我從未見過他如此著急的模樣。
他瘦了好多,臉頰都凹進去了,眼窩底下有淡淡的青黑,下巴上也長出了青髭。他蹲在榻前握住我的手,話未出口,先紅了眼眶。
我動了動嘴唇,他馬上從床頭的茶壺裡倒了水來,用小勺子的背面蘸著塗在我唇上,一滴一滴滲灌入口中,顯然做這些事已經十分熟練了。
溫水浸入咽喉,我的嗓子終於能發聲了,開口聲音卻還是沙啞的:“你怎麼……瘦成這樣了呀……讓人看著……多心疼……”
他放下碗勺瞪著我:“你還知道什麼叫心疼。”
我頓時心底軟成一片,看他眼睛紅紅、憂心掛懷的模樣,可比從前凡事不動聲色的樣子可愛多了,又有點可憐。我望著他說:“你……心疼我呀?”
“咳!恕我打擾一下,”鄧子射在一旁乾咳道,“能不能先別急著談情說愛,讓大夫看完了再說?”
虞重銳讓到一邊,但我發現他仍在被子底下悄悄抓著我的手不放。
“別笑,再開心也要忍著,笑會牽動傷口,還沒長好呢,一不小心又要崩出血了;還有你,把手鬆開,我要把脈!”
鄧子射把虞重銳從榻旁趕走,拿出他那些古里古怪的小工具,在我身上叮叮咣咣一陣捯飭,那架勢讓我覺得我不是個活人,而是鐵匠鋪裡千錘百煉的器具。
“你就是這麼……把我救回來的嗎?”
“還有我還有我呢!”鳳鳶在一旁興奮地邀功,“你那傷口都是我縫的!這麼細的血管,我都給你連上了!花了兩三個時辰才縫好,把我累得夠嗆,眼睛都迷糊了,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繡花。”
得,不光是鐵匠,還有裁縫。
“救你不只費勁,還費錢呢!娘子給的那根價值幾千金的千年老參都給你吃了!我早說吧,這麼貴的人參要留著緊要關頭救命用,幸好上次我沒捨得用它,這不派上用場了?好東西就要用在刀刃上!官兵來抄家的時候,我把它藏在蘿蔔堆裡,那些人不識貨,這才保下來的!”
鳳鳶,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兒。
鄧子射檢查完,收起工具說:“人醒了只是過了最兇險的一關,往後也不能掉以輕心。蠱蟲雖然沒了,血中餘毒仍在,出血依然是最大的風險。不知該說你倒黴還是走運,你的血太毒了,傷口都不會感染。換作一般人,身上開這麼大一口子,光是感染髮燒就夠要命了。”
這麼看我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福氣能不要還是不要了吧。
鄧子射提著藥箱走到舷梯旁,見鳳鳶站著不動,回頭叫她:“走,跟我到甲板上煎藥去。”
鳳鳶問:“缺的藥材買著啦?”
“沒買著,只好臨時改了方子,用更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