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遷歸安郡王,已經赴藩了,上午我剛去南郊送他。”
“上午才走,那你現在追過去還趕得及。”他貼在我頰側道,“歸安我去過,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左近挨著蘇州、梁溪、毗陵、金陵等地,皆坐船可達,你不是都想去麼?可與郡王結伴同行。”
“現在我不想去了。”
“那就去沅州,風貌獨特,你沒見過的。子射跟你說了沒有?他找到那種藥了,雖不能根治,但可以剋制你身上的蠱毒毒性,減輕損害,你就不必為一點小傷擔驚受怕,壽命也會更久……”
如果餘生只是渾渾噩噩地苟活,那再長久的壽命有何意義?
我轉過去看著他說:“虞重銳,我哪兒也不去。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你若是死了,我一刻也不會獨活。”
搭在我腕間的手微微一緊,他低聲斥道:“別說傻話,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那你就活下去呀!只有你活著,我才會覺得這個世界還有值得我留戀的地方。”
他目光微閃,垂下眼說:“我不會有事的。陛下有中興之志,新法未成,百廢待舉,他不會現在就殺我。朝中諸多同僚與我同氣連枝,亦會全力搭救,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
我相信信王不是非殺他不可,但前提是,他能得到他想要的。
“‘不會現在就殺’的意思是,將來等你為他鋪墊好了一切,該得罪的也得罪光了,陛下坐收齊成,你來承擔後果嗎?”
他曾經跟我說過,這個宰相之位本就坐不長。鳳鳶說在沅州時,因為想殺他的人太多,他自己去拜江湖高人為師學了劍術防身。或許從他接受陛下徵召入京的那刻起,就已經準備好了未來會有這一天。二十幾歲破格提拔,從太守直升宰相,天底下沒有白得的好處,進一步是榮光,退一步是深淵。我們都是天子手裡的劍,開山闢地,斬殺異己,為他們的江山穩固鋪路。至於劍會不會崩碎斷裂,並不重要,再換一把便是。
我想著要追問他,當初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說不想娶妻,為什麼讓我傷心,現在似乎都無關緊要了。
“你跟著子射,去沅州或者辰州等我,好好養病。我答應你,不管用什麼方法,明年九月之前,我一定會來找你,好不好?”他收緊雙臂說,“你好不容易才從皇宮脫身,千萬不要再回去了。”
看,其實他什麼都明白,什麼都知道。
“不管用什麼方法,是指先帝陛下墮馬時,你打算把我送走的那種方法?”
他輕笑了一聲:“若真到萬不得已,也是一條退路。”
那是他早就為自己準備好的退路。
但這不該是他應有的結局,我也不會讓他用性命去冒險,賭一個說不準的、顛沛流離的將來。
我們沒有到萬不得已,還有……其他退路的。
“如果明年九月,我等不到你呢?”
他又垂下眼睛不看我了:“那你就……找個自己喜歡的地方……”
我掙開他噌地一下站起來:“好,那如果明年九月見不著我,你也找個自己喜歡的地方,把鳳鳶娶了吧!”
“齊瑤!”他跟著起身拽住我的袖子,“聽話。”
“我最不聽話了,連祖父、陛下的話都不聽,你不知道的嗎?”我回頭瞪著他,“虞重銳,是你教我的,看人不能只看他說什麼、怎麼想,要看他怎麼做。你現在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你以前還說不喜歡我呢!”
他沉默半晌,語氣軟下來:“……我沒說過。”
這句話終於讓我的眼淚迸了出來。我什麼脾氣怒氣怨氣都沒有了,轉身想撲進他懷裡抱住他,手上卻還拿著裝姑姑靈位的木匣,只好換到一隻手裡摟著,另一邊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