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又覺得,這麼想是不是太自私了一點,我不過是和過去十五年一樣,仍舊把自己的幸福構築在姑姑的隱忍痛苦之上罷了。她臨終前說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如果把我託付給虞重銳,她是不是依然會輕生赴死?
我想叫她不要死,我也想嫁給虞重銳,我還想護著蓁娘和寧寧,我想所有人都好好的、歡歡喜喜的,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不貪心,但是隻有活著,你想要的東西才有機會到你手裡。”虞重銳從背後抱緊了我,“別讓我後半生都在後悔。”
我大概已經意識混沌開始胡言亂語了,分不清哪些是我心裡想的,哪些真的說了出來,哪些是虞重銳的回應,哪些又是我臆想出來的幻覺。
之後人聲嘈雜,有人把我從車上抬起,抱到屋內榻上。我聽到鄧子射咋咋呼呼的聲音,抱怨半夜把他從被窩裡挖出來,一轉眼他又冷靜有序地吩咐旁邊的人協助救治;還聽見他呵斥鳳鳶:“你就拿這麼小一棵人參?換最大最粗的那根來!”
鳳鳶回嘴道:“你不是說傷勢不嚴重,就是失血過多而已,大人參得留著救命的時候用……”
“失血過多也會要人命的,現在就是救命的時候!”
鳳鳶走了,鄧子射又斥責虞重銳:“趕緊把衣服穿好!大冷天的袒胸露懷,成何體統!回頭凍出病來還得我給你治!”
我在混沌中聽得都想笑。鳳鳶還真是一點都不帶變的,摳摳索索忒小氣,眼珠子又粘在虞重銳身上挪不開了。
鄧子射做得對,不讓她看!
後面的事就記不清了。等我徹底清醒過來睜開眼時,窗外的天色已經微微泛出青白光亮。
屋內燭火半明半滅,虞重銳坐在榻邊守著我。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心裡想的竟是:哎,衣服穿好了,真可惜。
脫離了險境我才顧得上羞澀,把視線轉向一邊,問他:“現在……是什麼時辰?”
他見我醒來有力氣說話,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卯時快過了。”
“啊……已經到卯末了嗎?”我以為才剛剛天亮,“我睡了多久?”
“將近兩個時辰。”他把我肩頭的被衾圍攏,“下雨天,外頭天暗。”
“雨還沒停嗎?”我側耳細聽,外面果然雨聲潺潺,“這下……該下透了,不誤春時。”
他笑了起來:“你倒是關心民生,醒來第一件事就先問這個。”
不問這個,那該問什麼?
我忽然有點拿不準,昨夜昏亂迷昧之間的記憶,到底是真的發生過,還是我自己做夢夢見的?
“虞重銳,”我試探地問,“先前你說的話,還……作不作準?”
他挑起眉毛反問:“哪句?”
我的臉上微微發熱,但是這回我可不會再臉皮薄了,免得又錯過好時機,事到臨頭來不及了再懊悔。
尚未開口,房門被人推開了,鄧子射打著哈欠走進來,一邊說:“看吧,我說辰時會醒,你還不信,非得在這兒守著。這不就醒了嗎?一分不差。”
鳳鳶跟在他身後,手裡托盤上放著燉盅和幾隻碗。
鄧子射走到榻邊檢查了一遍我的傷口,說:“血也完全止住了,沒傷到骨頭,休養個一兩天就能下地,吃點好的把流失的血氣元氣補回來就沒事了。一點皮外傷就弄成這樣,小命差點玩完,簡直有損我鄧神醫的威名!那小藥瓶不頂事兒,回頭我給你另配幾副膏藥帶在身上,碰到這種傷口往上一貼就能止血……鳳鳶的手藝越來越好了,看這針縫的,真整齊!”
鳳鳶跟著他去了一趟真定,居然開始縫人了?我起不來看不到自己的腳,她可別在我身上也繡只蒼蠅!
他絮絮叨叨地說完,指指鳳鳶手裡的東西:“別一醒就光顧著談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