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卻正好看見祖父出了皇城,與右相宋公一起朝我這邊走過來。我連忙把車簾子放下,心口怦怦直跳。
如果祖父現在看見我,他會作何反應?我該下車去與他相認嗎?
聽完姑姑和依金婆婆的往事之後,我更不敢面對祖父了,我連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萬一我發現祖父其實不是我心目中的那個慈愛長輩,我該如何自處?
祖父和宋相越走越近,我都能聽到他們說話了,就在我車旁。
宋相說:“對了,聽聞賀少保與信王結親了,恭喜呀。不知未來的信王妃是貴府哪位千金?”
祖父笑道:“宋相說笑了,誰不知道賀某一共就這一個寶貝孫女兒。”
只有一個寶貝孫女……所以嵐月是真的取我而代之,不是姐妹兩個嗎?那在祖父眼裡,我還是不是他的孫女?
宋相道:“原來就是曾與我家士柯議過親的那位呀,還以為能有幸與賀少保結成兒女親家呢。”
祖父繼續呵呵笑道:“我倒是求之不得,可惜我這孫女兒沒有這個福氣呀。兒女之事,我們做長輩的只能牽個線,姻緣能不能成,還是要看他們自己是否有緣分,勉強不來。”
宋相說:“看來信王和國公府是互相看對眼了,一拍即合。”
聽起來宋相似乎對我家沒有和他孫子結親、反而嫁女於信王有所不滿。
祖父也不生氣,繼續與他打太極:“信王與我孫女倒確實是一見鍾情、兩廂傾慕,我們這些長輩當然樂見其成。”
宋相沉默片刻,忽然說:“哎,這不是虞相的車駕嘛,怎的沒人?聽說昨夜陛下留他在甘露殿長談,又伴駕於昭陽宮宴飲,之後還賜居文華院了。”
這下祖父不笑了,敷衍道:“這個……賀某倒不太清楚。”
宋相譏誚道:“這兩頭都有了皇家姻親撐腰,往後我更是左右為難、夾縫求存了。”
祖父道:“滿朝文武誰人不知宋相秉公持正、清流之首、從不結黨,除了宋相還有誰的德度聲望能令上下皆服。”
“我老了,這個右相的位子,大半也是倚賴往昔的名聲罷了。”宋相嘆道,“賀少保,你也老了,人老了就得服老,天下終究還是要交給後輩年輕人的。”
祖父說:“八十而知天命,賀某今年六十有九,大概還得再蹉跎幾年,才能到宋相這等知命境界。”
我隔著簾子聽他們說話,看不到人,也不知道他們心裡怎麼想。不過聽這皮裡陽秋的語氣,說的肯定也不是真心話。
宋相說陛下留虞重銳在宮中長談宴飲,那就不是懲戒是聖眷了,我鬆了一口氣。不過他還說“兩頭都有皇家姻親撐腰”,是什麼意思?祖父把嵐月嫁給信王算是一個,虞重銳又是從哪兒來的姻親?
宋相的家僕過來接引,我正坐著思忖等他們離開,冷不防馬車突然傾震了一下。祖父居然踢了虞重銳的車一腳,恨聲拂袖而去。
祖父這麼恨他嗎,以致於做出如此失態之舉?上回虞重銳還說祖父在署衙當著眾同僚的面就拿墨硯砸他,反砸了蘇侍郎。
我再掀起簾角往外窺視,祖父已經走遠了。
“你在看誰?”
我手一抖把簾子甩下,回頭見鳳鳶已經回到車前,身後跟著晏少卿,向我作揖行禮。
她找到晏少卿便好說了。我把他們讓上車來,正要詢問,晏少卿道:“我護送二位姑娘回集賢坊吧,路上邊走邊說,駛離皇城講話也方便一些。”
鳳鳶問:“現在就回去?不等少爺了嗎?”
晏少卿說:“陛下留他宮中伴駕,最近這三五日大約都不會出來了。”
鳳鳶抬高聲音:“什麼?三五日?難道要關禁閉嗎?”
我勸撫她道:“鳳鳶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