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上賭博惡習,很快輸得精光,如今靠變賣田產潦倒度日。
從李四寶嘴裡套話,比包氏容易得多。邵東亭給了他一錠金子,他不但合盤托出,還把我們帶到墳地,諂媚地問需不需要人手幫忙挖掘。
長御只以葦蓆裹身草草下葬,肌膚已壞,身上的內侍衣冠卻還未完全朽爛。他身量頎長,比一般的小黃門個頭高,每回領了制服回來,都要把袖管褲腳拆開,放長了重縫一遍。大前年過年,我非要纏著他陪我放爆竹,火星濺在他衣服上燒了一個洞。他把外衣換了,內裳卻不捨得扔,縫縫補補繼續穿,我都認得的。
邵東亭將長御的遺骸移入新棺,之後帶回蘇州祖墓安葬。他已經改姓,應該叫虞東亭了。
說來奇怪,從前我看他百般不順眼,現在我知道他也姓虞,是虞重銳的堂侄、長御同父異母的哥哥,愛屋及烏,我似乎覺得他也沒有那麼討厭了。
“縣主與舍弟自幼相識,交情匪淺,”回城路上他問我,“我弟弟……是個怎樣的人?”
“長御啊,是這世上頂頂好的人,”我想起長御生前音容,心頭仍覺微微發酸,“而且長得特別好看。小時候不懂,我還發過願長大了要嫁給他呢。”
我明明是他的仇家之女,可他從未因此遷怒怨恨過我和姑姑,待我們一如至親。
“比二叔還好嗎?”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虞重銳。“嗯……差不多吧,反正都很好就是了。”
虞東亭也笑了起來:“難怪當初議親時縣主看不上在下。”
他送我到春明門前。離春明門最近的宮殿是昭陽宮,站在宮門外依稀可見廊殿廡頂。我瞧見他坐在馬上,舉頭向宮牆內眺望昭陽殿的一角飛簷。
我問他:“虞侍郎何時出發?臨行前是否打算……向公主辭行道別?”
“不必了,”他調轉馬頭,“回鄉兩三月足矣,將來有的是機會再見。”
虞向南既已平反,虞重銳的父親也在特赦撫卹之列,所謂永王逆黨心懷不軌等罪名自然也不成立了。太師退位貶職,太尉偃旗息鼓,針對他的勢力立時消弭削弱了許多。
晏少卿也找到充足的證據證明,雖然虞重銳挪用國庫存銀,但其間賬務條列明晰,並無貪墨謀私之舉。水部趙郎中則舉證,今夏黃河水位高漲,已超出舊堤兩尺有餘,若未搶修河堤,則京畿河清、河陽等四縣,下游孟州、偃師、永安等六州郡都將受洪水漫地之苦,涉及災民六十餘萬人,十倍於兗州不止,拆東補西實為無奈之舉;且所用國庫之金銀絹帛皆為輕貨,即使仍在庫中,七八月間青黃不接,也難以迅速折換成賑災所需的糧食被服。
臘月裡這樁案子終於塵埃落定,信王拿出一份先帝御筆硃批的奏表,明確指示虞重銳總領工部戶部和左右兩庫,全權負責黃河工事,必要時可自行斟酌處理,“便宜行事”。所以他呼叫國庫錢帛、直批購入石材、徵用民夫等舉措,皆在先帝准許之範疇,因此只追究其決策失誤、賑災不力之責,罷相奪職,貶為靖州司馬,即日啟程赴任。
靖州在沅州之南,與沅州接壤,是虞重銳熟悉的地方。我在他家替他整理公文時就注意到了,他對沅州周邊州郡格外關注,每次批示都寫得很長,詳述解決之道。到了那邊,或許他就可以不必再為朝中的風雲變幻權勢爭鬥所擾,如同他在洪州沅州一樣,一心一意去辦他認為重要的事。
我能為他做的,也就到此為止了。
虞重銳出獄後隔日,永嘉公主來燕寧宮找我。
“快到年底了,今年流年不利諸事不順,明日我想去白巧廟裡拜拜菩薩,祈求來年平安順遂,你陪我同去可好?”
我對公主說:“公主久不在洛陽可能不知,白巧廟是有典故的,香客多為喪夫的孀寡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