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還是喜歡他叫我“齊瑤”,反正我聽園丁僕役說沅州話,“綺”和“齊”的發音好像是一樣的。
“我又不是沅州本地人,在這邊只呆了三年,沅州話只能聽懂,不太會說。要有口音,也應該是毗陵口音才對。”
我問他:“那毗陵話裡,‘齊瑤’應該怎麼說?”
他皺了皺眉頭:“洗腰。”
但是“綺”字又念“起”,“瑤瑤”則讀作“搖藥”。“虞剡”在官話中諧音“魚眼”,而在毗陵話中卻和“魚鱗”同音,左右他都脫不了魚身上的部位。
毗陵話太難懂了,儼然就是扶桑、高麗人說的夷語。好長一段時間我的閒暇樂趣就是問他“這句用毗陵話怎麼說”,但一句也沒學會,連“我”和“你”都學不準那種奇怪的發音。
我們的新園子最終用我命名的法子,起名“遙園”,因為從前門走到後門真的很遠。我跟虞重銳居住的院子也仿照集賢坊小院,佈置成我們最熟悉最舒服的樣子,當然也少不了雙人並躺的搖椅。我特地叫他把搖椅做寬一些,拿到手卻還是隻有一人半寬,每次只能兩個人緊巴巴地擠在上頭。
五月裡我終於可以自己下地行走,除了在園中走多了依然會疲憊氣喘之外,日常起居已無礙。我給仲舒哥哥寫了信去,告訴他我在沅州定居,業已脫險。
誰知過了一個多月,他竟自己跑到沅州來找我。他說已經辭去光祿寺的職務,跟家裡的關係還是僵持著,洛陽也不想呆了,同四叔公說好去蘇州投奔他,打算棄官從商,出發前正好收到我的信,就先到沅州來看看我,再沿江東去蘇州。
他臨走前回了一趟家,把我留在家中的一些東西都帶過來了。有及笄時姑姑送我的首飾和衣裳,從小到大一直在用沒換過的一方硯臺,最重要的是還有那把刻著母親名字、爹爹留給我的寶劍。
他看到我就紅了眼睛:“皇帝把你害成這樣,我可再不吃他沈家的俸祿了,也不會朝他磕頭下跪!”
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早上照鏡子明明覺得氣色還可以呀,還特地塗了一點胭脂,難道我在別人眼裡仍是一副病懨懨活不久的樣子嗎?
虞重銳和仲舒哥哥互相見禮。他們兩個現在身份有點尷尬,都辭了官不好再以官職相稱,論年紀虞重銳比仲舒哥哥大五歲,但如果跟我成親,還得叫他一聲大舅哥。
仲舒哥哥先道:“虞兄若不見外,以後就叫我仲舒吧。”
虞重銳也說:“仲舒喚我重銳便可。”
很好,這個問題和諧友愛地解決了。
仲舒哥哥還帶給我一封永嘉公主的親筆信——信王登基後,她已經進封大長公主了。公主說她從仲舒哥哥口中得知我傷愈脫險,喜極而泣;眼下她仍住在宮中,我不必給她回信,免生枝節;她已經跟信王說好,明年出宮開府居住,屆時再通書信就便利了。
我問仲舒哥哥到了蘇州打算做什麼營生,他說自己在光祿寺掌管酒醴,別的不會,唯有這釀酒貯藏上還有些心得。他已經徵詢過四叔公了,叔公也覺得可行,到了那邊先開一個小酒坊做試驗,若釀得好,叔公會幫他出銷。
一說到釀酒,鳳鳶最來勁。她對仲舒哥哥說:“做試驗何必到蘇州去呢,人生地不熟的,店面、酒窖、倉庫、人手,都得花錢。在這兒試呀!我們地方大,有的是空房,僱人也便宜,我給您打下手,不要錢!試好了配方再到蘇州去,略加調整即可,上市一炮打響,不是更好?”道理一套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