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好,我當然要留下照顧你。子射說他的方子能慢慢拔出你血中的餘毒,但其中一味藥材只有沅州山裡有,必須用新鮮的,摘下三日就會失效。”他橫過一隻手臂來,虛虛將我摟住,“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這句話好像是我的臺詞……
“那我們以後如何謀生?”他跟鳳鳶、鄧子射各有所長,生計定然不愁,但是現在多了我這個拖油瓶,我一個人的藥錢比他們三人的開銷加起來還多。
“反正都已經欠債了,先欠著吧。我在沅州還有一些田產,荒廢已久,等你傷養好了,我們一起去瞧瞧能不能耕種。”
他在沅州的宅子賣了幾年都沒賣掉,荒廢閒置的田產,想來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他大約心裡也沒底,嘆氣道:“實在不行,大不了我再給孃親寫封信……”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問家裡要錢?”
“我要娶妻成家,求父母大人主持,有何不對?”
這人呀,怎麼臉皮變得跟我一樣厚?莫非不要臉的毛病也會近墨者黑、相互傳染的?
第112章
我們在沅州住了下來。
鳳鳶不再天天唸叨沒錢了, 大概虞重銳終究還是厚著臉皮給家裡寫了信。鄧子射說要在沅州城裡繼續開個醫館, 卻不見他行動,成日賴在這邊蹭吃蹭喝,美其名曰貼身觀察照料我的病情,我看他想貼身的可不是我。
園子太大,我們僱了幾名當地的園丁僕人慢慢照料著。虞重銳有時自己也會動手, 他請木工打了一副輪椅, 天氣好的時候就推著我到園子裡轉悠,或者讓我在一邊坐著曬太陽, 看他除草修剪樹幹花枝。
原來虞重銳也有不擅長的事,被他修剪過的花木, 說得好聽點叫造型奇特獨樹一幟, 說難聽點就是像狗啃過一樣, 有兩棵沒過幾天就死了, 興許樹也是有自尊心的。
這事被鳳鳶知道了, 痛心疾首心疼了好多天, 因為死掉的恰恰是園中最珍貴的兩株女貞,有幾十年樹齡了。我才知道鳳鳶的嫌棄白眼其實不分物件,她奉若神明的少爺,做錯了事被她嫌棄起來也是毫不留情。
說來也很奇妙, 雖然沒有“墨金”, 我看不到別人心裡的念頭了, 但好像不必藉助它, 我也能隱約明白他們在想什麼。那是我自己的推測判斷, 識人斷事,本就是每個人一生的功課。
山坡勢陡,每次虞重銳推我到山腳兩層樓高的地方便上不去了。“等你好了,我帶你去山頂,不但可以俯瞰全園,還能望見沅州城和潕水江面,景色極美。”
等我好了,要做的事可太多了。
雖只到兩層樓高,視野也比地上開闊。四月正是春色最盛的時節,這裡的花草樹木比洛陽更繁茂,一場春雨過去,綠意繁花濃得似要沸騰滿溢位來。
我想起進門時似乎沒見到大門上有匾額,問他:“這園子可有名字?”
“尚未起名,”他反問我,“你覺得叫什麼好?”
說到這個我就來氣。“當初洛陽的園子起名你也問我,問了又不用,最後叫個勞什子的‘桃園’!你說你幹嘛叫那個?哪兒有桃?”
他低頭望著我說:“總不能直接叫‘瑤園’吧,不是太明顯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頓時發不出脾氣了,低下頭去忍不住嘴角揚起。
他從後方伸過雙臂環到我身前,下巴擱在我肩上,輕聲嘆息道:“我只投出木桃,卻有一枚美玉落到我懷中來。”
我心裡都快樂開花了,繃住笑意故意問:“你說的是爹爹留給我、刻著我名字的那塊玉嗎?”
“明知故問,”他在我耳朵上咬了一口,“就是名中帶‘綺’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