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真從貓眼裡窺見,什麼話都沒說。
風塵中人。細塵,那樣輕薄渺小,怎會有本事駕馭上天落地的狂風?塵是命,風是運,身處其中的人,深知命鬥不贏運。
我們只能顧己,難以及人。
衣食住有人伺候。不知是葉世文有心,還是王寶琴想討好,來家裡的阿姨話頭醒尾,連程真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煮幾餐飯就瞭然於胸。
程真再沒胃口,也老老實實在這間屋裡養肥了幾斤。
葉世文卻音訊全無,到底想威脅她做什麼?程真猜不透。難道真的如王寶琴所說,他只是想把她保護起來?
不可能。
他的額門鑿著“程真是個千古罪人”幾隻大字,每一秒都在詛咒她懺悔終身。
程珊落座沙發上,有些撒嬌,“家姐,住在這裡好無聊啊,可不可以出去玩?不是說好我們搬去順德的嗎?”
程真摁著電視遙控,“可能要再過一段時間。”
“要多久?”
程真被電視下方滾動的字眼吸緊視線。
盤著髮髻的新聞報道員,一腔廣東話的慵懶尾音,“6月5日,天星船塢公司將於葵涌碼頭舉辦新船下水的盛大儀式。屆時,天星船塢公司總經理劉錦榮將代表董事局成員出席……”
“家姐,我想看動畫片——”
“6月5號。”
“什麼?”程珊湊近程真。
程真側過頭,看著自己妹妹,“6月5號,我們可以離開這裡。”
“真的?”
手提電話響起。程真瞄了一眼,把電視遙控遞給程珊,“你自己看,我去接個電話。”
仲夏龍舟水卷著風雷,從天邊一角急急趕來窗外。深灰雲層逐寸俯身,壓得程真連抬眼都要費些勁。
潮,悶,溼,喘不過氣。
“你最近在哪裡?”
“真榮幸,商罪科話事人居然百忙之中抽時間出來關心我。怎麼,又打算找我去幫你釣杜元?”
“你是不是聽別人亂講了?我沒升職。”
“我有眼,會自己看新聞。旺角威利酒店槍擊案,曾慧雲用女學生賄賂商罪科負責人交換兒子免於牢獄之災,幸得警務隊伍精英力挽狂瀾。這一單案,洪sir名利雙收,竟然還未升職?”
洪正德聽得刺耳,“如果那日我真的去見你,你也會死。”
“那個是你老頂,他死了,得益的只有你。你明知道【鬼】是鄭志添,那天還約我立即見面,怕杜元不知道我是你眼線?”
“你在懷疑我一早知情?我後面不是讓你回去了嗎!”
“話要講盡,那就沒意思了。”
“你——”
程真語氣冷淡,“珊珊是曹勝炎女兒這種風聲你都敢放出去?這麼多年,你不是什麼好警察,我也不是什麼好市民,別扮正義了。”
洪正德沉默幾秒,嗤笑一聲。
“我需要放這種風聲?誰最想要你們兩姐妹的命,你自己不清楚?”
“誰最想抓到屠振邦,我也很清楚。怎麼,新案不夠重磅,還要翻一樁舊案才甘心?”
“不提葉世文了?你明知道我也很想抓他。”洪正德語氣嘲諷,“這麼快就複合,果然救妹之恩大過天。你現在千依百順,什麼都信他。”
“我復你老母。”程真不想聽廢話,“電話費貴,沒話說就收線吧。”
洪正德忍下怒火,“他拿走了我的警槍。”
“我知道。”
“我這邊瞞不了太久,幫我拿回來。”
程真笑道,“是不是做差佬的,指指點點習慣了?杜元都比你有誠意,至少知道畫個餅哄我做事。”
“你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