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落,他定的規矩,沒想到有一日是這個契仔來受。
葉世文那手槍法,是他言傳身教的。猛獸若能受馴化,必然少了血性,也就是一隻無用的家貓。
光吃不做。
人可以養貓,但不能飼虎,喂不熟的。
尤其是血性十足的葉世文。
“世文,這一槍,你不想受也要受。”屠振邦慢悠悠開口,“你是醒目仔,知道今晚你們兩父子只能留一個,你捨得開口送你爸去死,我成全你。”
葉世文牙關咬得發酸。
成全?待兆陽股權變更完成,把rex引薦出來,他照樣要下黃泉與馮敬棠作伴。這幾日命是問老天借的,九出十叄歸,借來叄日拿下半生還,葉世文分不清到底是手更痛還是頭更痛。
他不想死。
杜元卻不滿了。
“大伯,一隻手?便宜他了。”他移開槍口,又再上膛,“欺師滅祖,以下犯上,算計兄弟,禍害父母,條條規矩被他踩盡。”
“另一隻手也伸出來!”
葉世文微微側頭,仰視站在自己身旁的杜元。杜師爺,終於等到這一良辰吉日,光明正大,替關二爺剷除這個道義上背誓作惡的契仔。
這麼多年,他也受累了。要忍要演,還要聽屠振邦暗示娶個不中意的女人,殺掉自己偏愛的情婦。
就為那點商界人脈。
洪安堂主,歃血為盟,沒一個有骨氣。
葉世文不肯伸手。
“兩隻手都打?”他忍痛苦笑,“那我怎麼簽字啊?股份不要了?”
杜元嗤笑,“就算斬斷你兩隻手,我也有本事讓你簽字,信不信?”
“我信——”葉世文直起腰脊,哪怕再痛,也不再弓身。他沒有回視杜元,只望著屠振邦,“屠爺,打算黑切白,想走官路?官字兩個口,要吃兩家飯。又中又西,牛扒配燒鵝,我怕你消化不良。”
劉錦榮回來,是為了制衡杜元。
英籍華人,出身清白,rex這邊容易搭得上線。難怪那次奠基儀式有人大肆宣傳自己,現在想起來,怕是屠振邦有意為之。
他年紀大了,心急,逼著葉世文早點籠絡外資,到今日便能為他所用。
屠振邦聽得出葉世文的嘲諷。無所謂,走到這一步,他已成炮灰,講叄四句晦氣話,也情有可原。
畢竟剛剛死了老豆。
權作他這個契爺再格外開恩一次。
“另一隻手就算了。”屠振邦有些不想再與他對話,許是不忍心,許是不耐煩,眉心隱隱擰出皺紋,“先帶回去上籠吧,免得他跑了,等其他手續辦妥再沉海。”
杜元不忿,卻不敢說什麼。
這個關口,不能惹屠振邦惱火,遺囑比葉世文這條狗命重要。跟了屠振邦這些年,他不能對劉錦榮這個天外來客拱手相讓一切。
馬仔上前,扯起葉世文手臂要往車邊帶去。
葉世文一個踉蹌,人差點跌倒。俯身踏了幾步才站穩,體內奔湧血液沿掌心潑灑,在滿地塵埃裡滴出一條羊腸小路。
鮮紅混灰,變作深紅。
氣味更腥。
他不想上車,幾乎是被拖著走的。馬仔湊近,葉世文立即側頭,企圖伸出另一隻手去偷馬仔腰間的槍,千鈞一髮,他要賭一把命大——
警笛頓時在四周響起。
個個臉色大變,杜元與屠振邦更是驚怒交加。杜元先拔了槍,葉世文扯過身旁馬仔來擋。馬仔痛得嗷嚎,被葉世文勒緊喉頸,摸走手槍抵在腰眼,往車身後撤去。
“快點走!”
屠振邦呵斥一聲,被兩個馬仔護緊,先上了車。
“帶走他!”
杜元也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