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盧碧華攏著雙手,忽然又去扶微凸的小腹,“不關她爸爸的事。”
溫醫師當然知道不會是陶振華打出來的腰傷,然而他卻瞭解盧碧華對前夫病態的維護,以此來激盧碧華開口。
盧碧華頓了頓,嘆氣道:“是這孩子急於求成。您知道,花樣滑冰這一塊,能做四周跳的選手,也會盡量選擇少做,以此延長運動壽命。但是鹿鹿要強,別人三週,她就四周跳,別人一個曲目一個四周跳,她就兩個……過勞過強練習,小傷慢慢成了大傷,她自己也覺得丟人吧——從不跟外人說……”
溫醫師冷靜記錄著,溫和道:“諮詢這幾次看來,陶鹿可不是個急於求成的性格。她有要強的一面,但跟急於求成是很不一樣的。”他看著盧碧華,微笑悲憫,目光卻如剔骨的刀,“是陶鹿爸爸對她寄望太厚了吧?”
“不,不是……”盧碧華瑟縮了一下,出神了半響,小聲道:“是我……”她捂住臉,啜泣道:“是我害了孩子,是我鬼迷心竅……最開始知道鹿鹿有花滑天賦的時候,那種真心的高興自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消失了——急於求成的人,是我!陶振華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可我卻一無所有,只有精心栽培的這一個女兒,只有她拿獎,拿越來越多的獎,拿越來越高的獎,我才會……才會……”她表述不出自己的情緒。
溫醫師適時補了一句,“才會獲得代理滿足感?”
“對!”盧碧華長吸一口氣,擦去淚水,扶著小腹緩了緩,又搖頭,“也不全是。”
母親對女兒的情感,何等複雜,豈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
她索性轉而道:“要不是我給孩子壓力……所以後來醫生說再練下去,人都會廢掉,我就怕了。那是我身上十月懷胎割下來的肉,我的骨中骨,我的心頭血,我的女兒——有什麼能比她的健康更重要?那會兒鹿鹿犯了牛脾氣,是我硬壓著不許她練了,一開始也好好的,誰知道我和他爸的事兒鬧出來,孩子就徹底想偏了……”
溫醫師毛筆輕勾,溫言徐徐,“孩子有想偏的地方,盧女士您呢?”
“我?”盧碧華愣住。
桌上那盞新茶水也已冷掉,澄碧幽寒,像一顆凍透的心。
下午三點多,陶鹿結束了不到一個小時的舞蹈重啟訓練,提前從練功房出來,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對上葉深的目光,她笑嘻嘻擋了擋佈滿水澤的臉,先去了更衣室沖洗換衣服。
出來的時候,女孩臉上的汗水與淚水都不見了,一身清爽。
只有眼角鼻頭的紅色,沒那麼快消退。
葉深看在眼裡,沒有拆穿,拎著膝上型電腦,放慢腳步走去按了電梯。
進了電梯,他按了十九層,陶鹿卻拖著發軟的手臂按了一層。
葉深蹙眉,“你還要去哪?”她倚著電梯壁的樣子,分明腿都是虛軟的。
陶鹿小聲道:“打耳洞。”
葉深一噎。
“叮”的一聲,十九層到了,電梯門洞開。
葉深擰著眉頭盯著陶鹿,見她絲毫沒有要出去的意思,牙疼似的吸了口氣,按了地下車庫所在的b2。
陶鹿看在眼裡,被水光淬洗過的雙眸裡落滿了星星,她笑道:“葉哥哥真好。”
葉深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才要輕諷,卻見女孩眼珠一轉、笑意化為落寞。
陶鹿垂眸看著自己腳尖,低聲如嘆息,“葉哥哥真好。”
從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就懷抱的小小心願,終於將要實現這一天,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一個叫葉深的男人。
坐進副駕位置,陶鹿從練舞開始就憋著的一口氣,終於鬆下來。精氣神一散,女孩的疲乏立刻寫到了臉上,連翹起的唇角都透著虛軟。
葉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