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頌銀恭敬叩首,“臣與家父同是內府官員,既然家父有罪,臣願一同承擔,望主子成全。”
她雖然不明說,但話裡話外頗有反駁他的意思。既然內府官員不參政,那麼令她阿瑪治水本身就是個錯誤。俗話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為什麼讓個毫無經驗的人去監河工?皇帝責難的時候不該先檢討自己嗎?
述明變了臉色,壓聲道:“別添亂,回去!”
頌銀看著阿瑪,以前白白胖胖的,現在又黑又瘦,全是她害的。她深深泥首下去,手指扣著金磚,扣得指甲煞白。
上首的皇帝冷笑,“好一齣父女情深,可這正大光明殿是度的地方,不是做把戲的戲臺子。述明負恩徇縱,論罪當斬!”
頌銀幾乎魂飛魄散,惶然抬眼:“主子……”
他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俯視她,緩聲又道:“念在他三十餘年恪盡職守的份上,罪減一等。明日午時,押赴法場陪斬吧。”
所謂的陪斬就是和死囚一同上刑場,別人砍頭,他在邊上看著。雖然自身不會有什麼損害,但眼巴巴瞧著同僚在面前身首異處,殘酷程度不亞於刑罰。
☆、
頌銀沒想到他會這麼缺德,琢磨出個損招兒來,給她下了一帖狠藥。她總在躲避他,這回終於不得不面對了,她阿瑪的生死在他手裡攥著,叫他陪斬是輕的,只要惹他不痛快,隨時可以取他的性命。
那兩個錢塘官員和工部侍郎嚎哭得殺豬一樣,嘴裡叫著主子,被御前侍衛強行帶了出去。述明兩手撐地,發瘧疾似的哆嗦著,什麼都沒說,也被人押出了正大光明殿。皇帝是個獨斷專橫的人,軍機處傳來議罪的章京並沒有插上一句話,走了個過場似的,默默又都散了。頌銀跪在階下起不來身,心頭亂得厲害,他只說陪斬,之後呢?能不能就這麼放過佟家?
她跪地不起,陸潤向上覷了眼,輕聲喚她,“小佟大人,跪安吧。”
她遲遲看他,勉強站起來,腿肚子裡直轉筋。陸潤見勢不妙,上前攙了她一把。她扣住他的手腕,眼裡蓄著淚,把陸潤看得六神無主。
所以她寧願和陸潤哀告,也不肯向他低頭。皇帝手裡的摺子狠狠摔在御案上,拂袖往東暖閣去了。
陸潤的視線追隨過去,直到那身影不見了才勸慰她:“去服個軟吧,這時候不該意氣用事。”
可是她不敢,似乎已經到了難以調和的地步,她去了,無非是送上門的魚肉,只等被他宰割罷了。她腳下踟躕著,走了兩步又停下,“我不想去。”
陸潤皺了皺眉,“陪斬只是下馬威,小佟大人當真不計後果嗎?”
她的腸子都要擰起來了,他就是想讓她走投無路,如果真的愛她,為什麼會這樣逼她?一個官員被綁赴刑場陪斬,官威還剩多少?佟佳氏世代蒙聖恩,丟不起這人,他明知道的,就是拿這個軟肋來壓迫她,想逼她就範。
她鬆開他的手,深深吸了口氣,“陸潤,萬一我出了什麼意外,請你看顧我阿瑪和讓玉。”
他吃了一驚,她卻頭也不回,筆直走進了東暖閣。
皇帝盤腿在南炕上坐著,手裡的摺子都拿反了,還在裝模作樣,“你進來做什麼?”
她說:“我想和主子談談。”
他別開了臉,“咱們之間沒什麼可談的。”
沒什麼可談,卻一再以權謀私,為什麼?可轉念一想,似乎確實沒什麼可談,她拿什麼做交換,才能贏得他的開恩?他已經有皇后了,再也不必求她母儀天下,說到底無非是她的身體,僅此而已。
她有自己的堅持,她不想對不起容實,可阿瑪怎麼辦?真到了無能為力的時候,似乎不放棄也得放棄。
她垮下了肩頭,“主子不想和我說話,那